……成言从房内乍然醒来之时,天还微微作亮,他坐起身来,用手扶着额间,闭着眸子,微微摇了摇头,他夜里所梦的那些,似是清晰,可好似又被一层迷雾给笼罩住了,初醒之际,明明心中的痛意甚是逼真,似是夜里所梦,他皆经历过一番。为何这才过了这几瞬,他便不知道梦了些什么。他把手架在额间,用长指按着额间两侧,可额间两侧的不适,不仅没能缓解,反而越发地疼了。不仅如此,他起身下榻,待双脚踩到实处,站起后,便发觉后脑处,有些许疼意,可他把手探向后脑,也没察觉到哪里伤着了,他定定的站在那处,寻思了少晌,目光变得幽暗起来。梦中的他好似最后直直的倒在地上,脑袋重重的磕在了石阶上,如今醒着的他,后脑无缘无故的生疼,这二者又有何干系,还有梦中的他究竟怎么了,怎么会眼眶尽湿。他隐去心中的思绪,时辰也差不多了,该是往太和殿去了。太子昨日被解除禁闭,今日的早朝,不用想便知道,二皇子一派的人定是会向太子发难,在皇帝那处,太子的过错算是掀了过去,可那些心怀鬼胎的臣子,又怎么会放过这一大好时机。……阿瑜那处小院中,也算是偏静,前世她便在那处待了五年之久,因着规矩,整个院子,除了她,也再无旁人,她是为成言的通房,而通房丫鬟也仅仅是个奴婢,既是丫鬟,身侧无人伺候应是理所当然,故而前世的她,无人相伴,艰难地走过了那五年。前世,用膳之时,若成言不在的话,那膳食必是要符合规制的,小小的一个通房,不过就是比照着奴婢的分例,比之多了一碟小菜罢了,但其胜在精致。厨房的人,会按时往这处小院送膳食,也无需阿瑜亲自去拿,可每每这般,阿瑜便觉得索然无味,整个院子,空荡荡的,无人能同她一齐用膳。她也只能在用膳之时,期盼着成言能腾出空子来陪她。可这不过是她的痴想罢了,且不说他公务繁忙,前院的膳厅,也在等着他去用膳,欢聚一堂,哪里还能顾及到她这个孤伶伶的人呢。她与成言一同用膳的次数,在那五年间,少之又少,屈指便可数,不过几次晚膳罢了。两人之间的相处往往都是在其夜间,坦诚相待的日子,在阿瑜看来倒是不少,可每待上朝之际,人便不见了踪迹。独留给她的,只是身侧那一块的冰凉。待厨房把今日的午膳送来,阿瑜同前世一番,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知道在等着什么,等桌上的菜,热气都快要散去之时,转而苦笑了一声,念道:“你这又是在做什么,怕不是魔障了。”在昨日进入这处院落,今日醒来之时,她便有点儿魔怔,似是分不清前世与今生,就好像她与前世的那位痴情之人慢慢地融合在了一起,前世那人的念想,如今搅乱了她的愁思。她把那些混乱的念头,从脑海中一一赶了出去,回过神来,拿起放在桌上的筷箸,就要动筷之时,成言从外头走了进来。阿瑜听到声响,抬起头来,见到成言,一时之间,怔愣了一下,呆呆地看着他徐徐地往她身边走来。成言见她这般神情,扫了一眼桌上还没来得及动筷的菜肴,略一迟疑,温然道:“在等我?”他从宫中出来后,也就差不多是午膳的时辰了,想也没想便往这人儿这处来,心中虽甚是明晰,这人儿恐怕不会想着要等他一同用膳,二人之间的嫌隙,怕是还存在这人儿的心间,不能疏解。可他也管不得太多,自从今日在梦中醒来,他一直不安着,总是觉得,眼前的这人,有朝一日会离开他的身侧,他却没有任何办法。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着实是不好受,他也不想忍受,从宫中出来,他便直奔这处院落。他的心里有她,可他不确定眼前的这人,除了想离开他身边之外,可曾有过把他放在心头。阿瑜垂下排扇般的羽睫,唇畔勾出笑靥,可又有着遥不可及的飘忽,双眸随后微抬,说道:“你怎么来了,曾经你可是很少过来的,而我又怎么敢去奢望。如若说,我是在等你,倒不如说是在让自己死心。”成言刚要往金丝楠鼓凳上坐下时,闻此言,稍稍顿了一下,坐下之后,面上神情古怪,微微皱着眉,似是没听明白阿瑜口中之意。这口中所说的曾经?是在松林馆,还是京都的那处庄子,难道她之前在用膳之时,都等着他吗?想他陪她,一同用膳。他眸光一转,直视着身侧的人儿,可见着阿瑜的那双眸中,似是敛下了万千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由此他的心中生出了一股复杂之意,而后不动声色地盯着眼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