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下一站,上来的人比较多,广播吆喝着“投币一元,上车的乘客请往后走”,周秋白看着上车的男男女女,触及到新上车的一个灰衣男人,清亮的瞳孔骤然一缩,眼睛慢慢眯起。佯装无意地盯着他随人群走到中间最挤的地方停下,然后顺着他的视线,瞟向一个明显是周六加班的姑娘臂弯里挎的包上。那姑娘上班匆忙,披散的半长不短的头发略微凌乱,手里拿着豆浆油条,吃一口油条喝一口豆浆,包挎在臂弯里,抬手的时候胳膊又沉又酸,她又把包带拉到肩上,这样,包的边口正好对着身后中年男人的下肋骨。男人人高马大,往斜后方小走一步,看起来似乎是他被包的边角戳到了,礼貌避开,但正好和旁边一个高个男生呈半包围把姑娘围起来。周秋白视线受阻,看不到,拉上车顶的拉环站起来。最后一排位置比前面高两个台阶,他一站起来,头顶抵上车顶,无奈弯头,俯视那男人已经准备开始的动作。但因为包边紧挨着男人,他们遮挡严实,周秋白也只能看见男人胳膊一动一动,看不清他做了什么动作。不过就算看不见,他也能猜出来。他旁边,徐艺秋转头看他,“你怎么站起来了?”羊奶真也转头,不过不是看周秋白,先看他坐过的座位,又悄悄往窗口瞅。没了周秋白在中间遮挡,徐艺秋又扭头抬脸,大半张脸都对着他。窗外有风,带起她鬓边的头发丝,刚起的曦光照着她脸侧和眼角,长长的睫毛刷起,眼里有光,青嫩又柔软的感觉。羊奶真听见一下下震动鼓膜的心跳声。周秋白垂在腿侧的手朝上勾勾,又往前指,“你站起来,看看那个男人。”徐艺秋扶着前座座椅站起来,看向他指的男人背影,几秒后男人侧了下脸,看清楚是谁,她不能自已地惊呼出声。捂住嘴,小声问:“那不是……”——当初在公交车上,可能偷走赵孙语三千块钱的男人。周秋白神色凝重地点头,“就是他。”羊奶真抬头看着他俩,听得不知所云。那不是什么?谁是他?他也站起来看,但看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出什么。“他现在在干什么?”徐艺秋看着男人抬起的一只胳膊肘,“不会是……”正说着,就见男人胳膊放下,手里捏个红色钱包,他手大,钱包只露个边角,要不是他们猜到他在干什么,怎么也猜不出那是个钱包。她的猜测还没来得及和周秋白说完,他已经几步冲过去,无声拨开中间拥堵的乘客,左手攀紧男人肩关节,右手抓住男人揣裤兜的手腕,厉声:“掏出来!”声音落地,原本闹哄哄的车厢,瞬间安静如鸡,挤在其中的乘客也像是收到什么讯号,往四周散开,又好奇发生了什么事,看热闹地瞅留在中间那俩人。“哪来的臭小子!”男人不屑一声,挣了挣手腕,挣不开,另一只手推他,“滚开!”同时脚往后门口挪,他算计着时间,还有半分钟就到下一站了。周秋白左手松开他肩关节,攥上他挥来的手,“别动!把钱包掏出来!”“什么钱包!怎么?大庭广众的抢钱了?!”男人对人群大喊,“抢钱了啊抢钱了!你们都看看,不知道哪来的臭小子,看这穿的也不像穷人,光天化日想抢钱!”“我抢钱还是你偷钱?!”周秋白沉声质问。徐艺秋走下来,举着手机,冷静喊:“赶紧把钱包掏出来,我已经报警了。”“吓唬谁呢?哪来的死丫头?老子的事儿用得着你管?一块抢我钱包的?”徐艺秋没理他,对躲到边上吃油条的姐姐说:“你看看你包里的钱是不是丢了。”油条姐姐一惊,赶紧翻包,找不到,惊慌地把包倒过来,里面的东西全倒地上,一样样扒开,还是没找到,吓得眼泪啪啪掉,救命稻草似的抓紧徐艺秋手臂,“不见了,丢了……”“在他兜里。”周秋白左手攥着男人手腕,单右手使力,到底比不上一个正值壮年的男人,一直扯不出来他揣在裤兜里的手,他也被男人带着往后门口挪移。同时男人大喊:“你们仨演戏呢?大家伙都看看,看看,就这仨年轻人,一伙的,诬赖我偷钱,实际上是想生抢我的钱!”乘客看一眼仨年轻人,又看一眼男人,不知道谁说的话是真的,只站着看热闹。一道排气管出气声,到下一站,车慢慢停了。男人窥见希望,手从兜里掏出来,甩开周秋白的手往门口冲,但意外的,车门没开,他也被追上来的周秋白堵在门口踏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