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瞎子,看不见的。”
“瞎子?”
方承鹤虽然经常来六净寺小住,但他从未留意过这个扫地僧,此刻听黑衣人说这扫地僧是个瞎子,不由得一怔。
黑衣人略一抬指,“你瞧,这边的路平坦宽阔,可他却偏要走那条崎岖小路,如果是你,你会这么做吗?”
方承鹤摇头,“当然不会,若是平时也就罢了,这么个大雪天,谁会选这么一条路啊。”
“可他会,因为那条路的两边栽了梅树,他看不见东西,只能靠着梅花的气味辨识方向。”
“居然是这样。”
方承鹤看着扫地僧蹒跚而上的身影,点了点头,“还真是,有一说一,你比我聪明多了。”
黑衣人笑了笑,“彼此彼此。”
寒风阵阵,原本埋头苦干的扫地僧突然停下了手中动作,他在这风中嗅到了一股危险而又熟悉的气息,他握着扫帚的手不自觉紧了紧,多年前的痛楚再一次刺穿他的眼睛,他转向方承鹤和黑衣人站立的方向,他能清楚地感觉到,山上有两个人,一个是太皇太后的侄子,而另一个则是取走他两只眼珠的人。
四下里安静极了,“砰砰砰”,他听见自己的心脏跳得飞快,一声,又一声。
他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冲上去,和那人殊死相搏,哪怕最后丢了性命也在所不惜,二是当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留在六净寺当他的扫地僧,反正他已经瞎了,这辈子报不报仇的也就这样了。
他该怎么办?
这一刻,每一分每一秒都显得如此漫长,扫地僧不知道该怎么办,若是从前的他,若是那个刚到六净寺的他,肯定会冲上去和那人痛痛快快大干一场,可现在他却犹豫了,就在他犹豫的时间里,方承鹤和黑衣人已经从另一条路下山了。
扫地僧感觉到那股气息在渐渐远去,他握着扫帚的手松了松,心下突然安稳了不少。他这时候才发现,原来自己真的不想报仇了,原来自己真的已经放下了。
扫地僧一时不知是悲是喜,他立在风雪中,寂然无语。
天琦识兰旌
隆寿宫。
魏太后披着银狐大氅,半卧在暖炉前,她的眼睛微微眯着,仿佛已经睡着了。
纹银吉祥暖炉上空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稀薄白雾,云英透过那雾气,偷偷瞄了眼站在大殿外面的魏晗烨,心里直叹气。
这阵子奉城闹雪灾,冻死了不少人,听说魏晗烨一连几日都为了奉城的事儿操劳,一个囫囵觉都没睡踏实过,眼下,他又站在雪地里,这大冷的天,可别把他给冻坏了。
过了一会儿,魏太后终于睁开眼睛,云英见她醒了,连忙递上手炉,趁机回话,“皇上来了有一阵儿了,见太后娘娘睡着,没敢打扰,就这么一直侯在殿外。娘娘您瞧,皇上肩头的雪都快堆成一座小山了。”
魏太后扫了眼殿外的情形,拢衣坐了起来,“罢了,你去请皇帝进来吧。”
云英忙不迭应声道,“是。”
魏晗烨将落了雪的氅衣交给秦川,自己进来行礼,“儿臣给母后请安。”
“嗯,坐吧,云英,给皇帝上茶。”
云英早就备好了热茶,闻说立即端给了魏晗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