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得近了,会发现他脖子上浮着几道错杂红痕——是几个小时前,被她气急败坏挠出来的。这会儿浸过热水,皮下毛细血管破裂的状况更加明显,近乎某种暧昧的痕迹。
霍决是14混血。皮肤偏白。除了少年时期有个夏天热衷于冲浪,硬生生晒成了小麦色,其余时间见他,就都是那种养尊处优贵公子的冷白。
他不知是不知道自己顶着一脖子红痕,还是压根就不在意,大概率是后者。听见时闻的脚步声,仰头对她笑了笑,彬彬有礼地拉开餐椅,颔首作请,“坐。”
装潢奢华而典雅的餐厅里,灯饰繁复,长桌宽敞,骨瓷餐盘里盛的多是时闻青睐的创意广府菜。
霍决没有循礼,很不讲究地与她坐在同一边,熟稔地替人舀汤布菜。
时闻没有抗拒,这种相处模式太过理所当然,过去没有发生千次亦有百次,就只这么自顾自低头吃。
霍决开了瓶雷司令甜白佐餐,没给她斟,他向来吝于让她接触酒精。也不怎么动面前的食物,只懒散靠在椅背,间或啜饮几口,另一只手百无聊赖地绕着她湿凉的发尾把玩。
时闻吃到一半,终于忍不住回头瞪他,“你不吃,能不能别盯着别人,败人胃口?”
霍决好脾气地笑了笑,放下酒杯,贴心地替她添了碗花胶汤,“请了南屏公馆的团队过来做的,你以前最喜欢这家,还合口味吗。”
时闻拍开他不安分的手,“就那样。”
霍决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挨得更近,一副了不起讨要奖励的语气,“我特地请教主厨学了道菜,猜猜哪道?”
抬眼扫一圈桌面。
黑松露清焖黑山羊。香茅乳鸽。老雕熟醉膏蟹。鲜松茸浸冰川瓜。龙虾汤泡饭……哪道都不像是他能有那闲功夫做得出来的。
时闻其实不是很想搭理。但以他的性格,越是被无视,只会越发不依不饶。
是以下巴微抬,随便指了指那道充当开胃前菜的醋拌西芹芯。
“你就这样想我?”霍决似是不满地挑眉,“我费了心的。”
时闻懒得捧场,“爱说不说。”
霍决提了提唇角,将离得最远的那个环绕茛苕的银边餐盘取到她面前,“尝尝。”
是道鱼肉料理。
看不出来具体种类。有可能是鲷鱼。去了骨,略微煎过,浇上浓稠汤汁,表面点缀新鲜的马齿苋。摆盘卖相相当不错。
霍决厨艺本来就还行。去罗弗敦群岛旅行一直都是他负责饮食。在伦敦生活那段时间,佣人不住家,夜了饿了他常常也会给她做些简单甜品,时闻没少指指t点点地评价要浓要淡。
这会儿只当他是献殷勤哄人,时闻被拱得心烦,没怎么起疑地勉强夹了一筷子。
结果一入口就感觉不对劲。
有股甘涩的土腥味,要苦不苦的。
……什么怪味道!
碍于从小到大接受的餐桌礼仪,她没法将入口咀嚼过的食物就这么大剌剌地吐出来。勉强咽下去更不可能。她是真受不了了。没有佣人旁侍,手边没备餐巾,正狠狠蹙眉打算起身找哪里有抽纸,就被霍决迤迤然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