汁琮站在王宫高处,只见落雁城东南扬起滚滚白雪,犹如云雾一般。“做什么?”汁琮快步出来。“回王陛下,”陆冀说,“他们在打雪仗。”汁琮道:“怎么都这么多年了,还这么喜欢闹。快派个人去分开他们,有多少人了?踩死了怎么办?当心大过节的办丧事!”落雁的雪仗有时突然就散了,有时却会越聚越多,毫无征兆,汁琮一看便知道已有近两万人规模,说:“再打下去,待会儿踩踏起来了!”姜恒没想到与耿曙途经城东,会碰上守着专门袭击路人的、等着恶作剧的汁绫,更没想到一打起来会这么大规模。“快别打了!”姜恒说,“人太多了!”“让他们打!”耿曙说。屋顶、校场、空地、草垛上全是人,仿佛过往数年里积聚的情绪、三族与雍的争端、王都遭袭的压抑,在禁酒令放开的节日里,尽数化作漫天横飞的雪弹,要在这一刻痛痛快快地释放出来。耿曙很清楚,当兵的人平日很苦很累,就像扎营时有士兵会忍不住学狼叫大喊大叫,须得给他们一个宣泄的机会。紧接着,王宫高处敲钟了。“当——当——当——”王宫发出了警告,三声钟响。幸亏汁琮的命令依然有用,汁绫喊道:“不和你们玩了!”“手下败将,下回再战!”耿曙牵着姜恒,不屑一顾地走了,真要打下去,汁绫会不会输还真不好说。姜恒被砸得头疼,看耿曙全身都湿透了,得赶紧找个地方烘下衣服。“城墙上去。”耿曙这些天里的烦闷,随着雪仗一扫而空,与姜恒上了城楼,到角楼里让士兵生了火盆,烘衣服。姜恒拿了点钱出来,给守城的卫兵喝酒,回头一看耿曙,脱得赤条条的,犹如骏马般,皮肤白皙,体形匀称,充满美感,站在火盆前抖衣服。“你就是一身力气没地方用。”姜恒说。耿曙背对他,说道:“嗯,发泄出来就好了。”姜恒情不自禁,看着耿曙赤裸的后背与臀部,方才躲在他身后时,他眼里只有耿曙的背脊,这一刻,在他的心里亦生出了异样的冲动。耿曙:“!!!”姜恒伸手,抱住了耿曙的腰,伏在他后背上,耿曙比他高了小半头,当即双眼睁大,呼吸一窒。“别……别闹。”耿曙说。姜恒笑了起来,说:“真好啊。”耿曙把手放在姜恒手背上,脑海中却不知为何,浮现出了与姜恒温存的一幕,更尴尬的是,他……他生怕姜恒不小心碰到自己那里,握着他的手,不敢转身。幸而姜恒很快就放开了他,耿曙红着脸,将烘干的衬裤穿上,姜恒拿起武袍,服侍他穿衣服。耿曙躲避着他的眼神,说:“我……自己来。”姜恒没有回答,为他穿上外袍,拿着帽子,耿曙便摇摇头,示意不用戴了,手里拿着,又牵起姜恒,带他出去。“在这儿坐一会儿吧。”姜恒说。城里打完雪仗,简直一片混乱,商铺开始恢复营业,姜恒只想找个人少的地方,静静待一会儿。“嗯,”耿曙说,“去哪儿都行。”两人并肩坐在城墙上,朝向城外,这是个阳光万丈的晴天,百里外的绵延雪山与崇山峻岭依稀可见。姜恒倚在耿曙肩上,紧了紧外袍,耿曙有点紧张,伸出一手,搂着他的肩膀。“恒儿。”耿曙忽然说。“嗯?”姜恒抬眼看耿曙。耿曙避开他的目光,望向南面,想了想,说:“恒儿。”“嗯。”姜恒笑了笑,他只想与耿曙安安静静待会儿,今天耿曙的话让他感觉到,他确实陪他太少了。“恒儿,”耿曙又自言自语道,“你想过没有?”“想过什么?”姜恒问。阳光照在身上很舒服,让他俩暖洋洋的,姜恒穿浅色衣服,耿曙则是一如既往的深色王子武袍,两兄弟就像屋顶晒太阳的一对黑猫与白猫。“如果咱俩不是兄弟,”耿曙说,“会怎么样?”“啊?”姜恒说,“为什么这么想?”耿曙答道:“我也不知道,就……随口说说。”他当然知道为什么,他不敢看姜恒,但姜恒从未朝这个方向想过。姜恒没有丝毫犹豫,笑道:“就这样,还能怎么样?你怎么了?想东想西的做什么?谁和你说了不该说的话?”耿曙欲盖弥彰地说:“没有,只是王祖母的话,让我想到……我是……逃生子,连庶子都算不上,我其实不是耿家的人,我不能姓耿。”“你爱姓什么姓什么,”姜恒答道,“他们管不着,我许你姓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