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出不了国境了,希尔维娅。我的父亲在波拉美尼亚的家中被捕,我的名字在盖世太保的通缉名单上,我是不可能出得了国境的。”海因里希·冯·克莱斯特-施门金看着她,神情激动又痛苦,“我来找您就是想知道,我应该怎么做?我很多朋友选择了自杀,或者为了不连累亲友选择自首我该怎么做?”
“您是您父亲的独子,我想,他安然被捕也有想保护您的原因。如果可以的话,您还是可以试试离开德国。”希尔维娅还是想劝说他离开德国——哪怕用一些不光明的手段呢?克莱斯特这个姓氏在德国很有影响力,他不难找得到偷越国境的方案。
海因里希·冯·克莱斯特-施门金摇了摇头,他向池塘走近几步,在水面上可以清晰地看见他和希尔维娅的面容:“我很难跟您说明白这件事情,希尔维娅,在我第一次遇见您的时候,我的父亲就已经推荐我作为刺杀希特勒的刺客了。”
希尔维娅惊讶地看着他:她很难想象一个普鲁士贵族家庭的父亲会推荐自己的独子去干这种危险的事情,哪怕是她的兄长海因里希,也不可能对她的父亲古斯塔夫亲王提及自己的想法。
“我知道他像别的父亲爱他们的儿子一样地爱我,但当我问他我是否一定要去的时候,他还是告诉我:‘是的’,没有一丝犹豫。”
他转过身来看着希尔维娅:“我的父亲把他的一切和热情献给了皇帝陛下,如果皇帝需要他献上自己的儿子,他是不会犹豫的。我曾经有一段时间挣扎在这种感情中,直到您告诉我,‘亲情不是可以放弃的东西’。”
希尔维娅沉默地看着他。
“所以,告诉我,希娅,我该怎么做?”他上前一步握住了希尔维娅的手臂。希尔维娅一下子变了脸色,显然,他的力道太大,弄疼她了。
海因里希·冯·克莱斯特吓了一跳,他放开她:“对不起我不是,我不是有意要伤害您。”
“我可以理解。”希尔维娅看着他,深深地叹息了一声:“活下去,克莱斯特中尉。活下去。这就是您之后一定要做的事情,不论是去法国,去瑞士,还是不幸地落入盖世太保手中,进入集中营活下去。”
希尔维娅知道他的目光钉在自己身上,显然,他在等一个理由:“战争就要结束了,在新的时代到来之后,德国和欧洲的未来命运,必须由一些和纳粹关系不大的年轻人主导,您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做不到。”海因里希·冯·克莱斯特-施门金看着她,嘴唇颤唞,“我曾经以为我做的事情可以保护您,但我最终没有做到”
“您做得到。”希尔维娅回望他的目光,“我能看到您在之后的世界舞台上扮演重要的角色,就和克莱斯特家族好几次在德国历史上扮演的一样。”
海因里希·冯·克莱斯特-施门金低垂下眼眸,他看到希尔维娅的目光,清澈而坚定。于是他点了点头:“是的希娅。”他抬起眼:“您能不能给我一个拥抱?”
希尔维娅依旧用那种目光注视着他:“您知道我不能您也知道,只有我的家人才叫我希娅。”
海因里希·冯·克莱斯特把目光挪到了别处:“是啊还有冯·施季里茨先生。”
“是的,还有施季里茨。”希尔维娅笑了一下,她抬手看了一眼手表,想结束这个谈话,猝不及防之间,海因里希·冯·克莱斯特-施门金已经抱住了她。
“对不起。我只是我只是需要您给我一点力量。”她听到他的声音里带着哭泣的声音,肩上温热的一片,“我”
希尔维娅深深地叹息了一声,她拍了拍海因里希·冯·克莱斯特的肩:“我相信您。”
他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而后消失在了花园高大的树木之间。希尔维娅安静地在月光下坐了一会儿,最终决定,把盘起的长发放下来遮挡衣服上的水迹。她回到教堂的时候,院长还在和希拉克神父说些什么,她走过去,坐到了院长的身边——她注意到,希拉克神父不停地瞄她的面容,想知道她现在是什么表情。
终于,在院长终于要起身告辞之前,希拉克神父终于忍不住问她:“您和克莱斯特先生聊得怎么样?”
院长奇怪地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提起另外一个人名。希尔维娅则对这句话报以沉默,她猜希拉克神父不知道冯·克莱斯特已经是盖世太保的通缉犯了。
“啊,那位年轻的中尉恰好今天来找我,告诉我,他想见威廷根施坦因公主殿下一面。”希拉克神父笑了笑,“我本来准备明天去拜访您,结果今天您自己来了,这难道不是上帝的安排吗?实话说,殿下,我认为他很爱您。”
“那么,我猜想他应该没有告诉您,我已经有男友了吧?”希尔维娅看着希拉克神父。
院长瞪了他一眼:“您真是太胡闹了,希拉克神父。”
希拉克神父一下子变了脸色,他对着希尔维娅和院长连连道歉,好说歹说地把她们俩送走之后,立刻冲到花园里,想找冯·克莱斯特好好地谈一谈。可他转了一圈,哪里也没有找到。
他走下山坡,看到冯·克莱斯特的车子停在路边,一辆黑色的梅赛德斯奔驰从他面前掠过,驶向远方。
月光下,那辆车子牌照上的党卫队标志无比显眼。
◎作者有话要说:
之后大概会有个番外写一写冯·克莱斯特中尉的故事。
◎“你以为我还会再被你的眼泪骗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