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节使言重了。”孟老夫人笑着道:“既已结作盟友,我们又岂会不信萧节使的为人……且说句无可厚非之言,若当真谈婚论嫁,此一桩亲事倒是我们吉家高攀,萧节使又何至于将自己处于待人挑拣之境地?”“论品性,阿衡与教导出阿衡这般品性的贵府上下皆在晚辈之上。论家世,萧某出身微末无家族底蕴支撑,远比不得贵府世代书香相承。”萧牧语气诚挚:“高攀二字,实不敢当。”孟老夫人笑了笑摇头:“萧节使不必这般过谦。”“不,晚辈如今处境难安,祸患实多,自知并非良配,不该过早妄谈婚娶之事,只是仍存一份私心,方才执意将心意言明——而既已决心开口,交由贵府思量权衡,便绝无从中隐瞒的道理,故有一事,还须向贵府如实陈明。”衡玉听到此处心口处一提,下意识地开口:“萧景时——”萧牧闻声看向她。二人相视间,他眼中有些许笑意。而后,衡玉便听他对自家祖母道:“晚辈本姓时,而非萧。”吉家几人皆是一怔。孟老夫人笑意微敛,心底起了一个惊人的猜测:“萧节使……原姓时?”“是,名敬之。”萧牧答得平静干脆。一贯万事不显于色的孟老夫人神情霎时间凝滞。“时敬之……”吉南弦怔怔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面色逐渐惊异,而后猛地自椅中起身,震惊难当地看着那青年。于是,刚从“萧节使竟想做我妹婿”这个惊人的认知中冷静下来的吉家阿兄,再次陷入了另一个更加惊人的认知漩涡当中!这一晚上,可算是将他一颗心折腾完了!“萧节使……竟是……?!”他未敢再提那个名字,还不忘看了眼紧闭的房门。此时敬之,当真是他想的那个时敬之?!宁玉亦是呼吸大窒,不可置信地抓了抓衡玉一只手,声音低而颤:“小玉儿,此事当真……”衡玉与她轻一点头,而后上前数步,站到了萧牧身侧,与祖母及兄姐道:“景时本为已故舒国公之子,九年前侥幸逃过一劫,改换样貌,更名萧牧。”“阿衡……你也早已知晓了?!”吉南弦险些仰倒——妹妹究竟瞒了他多少惊人之事!“是,早在营洲时便已知晓。”衡玉坦诚道。萧牧站起身来,与她并立,抬手向孟老夫人和吉南弦致歉:“阿衡是因顾忌于我,才替我瞒下此事。”“不……”吉南弦神色复杂地摆了摆手:“也不是这么个道理,我并非是怪责阿衡未曾早些言明……此事,事关萧节使的安危,本也不该随意告知他人。阿衡无错,萧节使更无错。”他只是……实在太吃惊了!“南弦说得对。”孟老夫人看着萧牧,诸多话语到了嘴边,到底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幸得老天还算有眼,当真是不幸中之万幸了……孩子,苦了你了。”这一瞬,衡玉转头看向身侧之人,倏地眼珠一热,红了眼眶。她说不上具体是怎样的感受,几乎是本能使然,便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二人本就并肩而立,借着她衣袖遮掩,这动作便还算隐秘。萧牧眉宇间现出一丝暖色,再看向孟老夫人几人,只觉暖意尤甚。“这般细瞧,倒的确还有一两分往昔的模样……你我少时虽相处不多,但还是留有印象在的。”吉南弦走近了些,思及时家的遭遇,再看着面前的青年,心中不禁一阵钝痛,宽慰地拍了拍青年的肩,那拍肩的手滑落之际,便顺势想去握青年的手给予更深层次的安慰——察觉到兄长的用意,衡玉忙将手松开。吉南弦:“!”他已经瞧见了!好么,竟当着祖母的面,就这么拉上手了?!迎着吉家阿兄的眼神,萧牧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心虚。“时家旧事……我们心中皆是有分辨在的。”忆及旧事,孟老夫人的眼睛也有些发涩:“好孩子,这些年来你究竟是如何过来的?可想要说一说吗?若是不想谈,也无妨……咱们只说日后便是。”正如这孩子方才所言,“萧牧”出身微末,能走到今日这般位置本就是常人所不敢想,更何况还背负着如此沉重的过往……“多谢老夫人悉心相待,晚辈这些年来的经历,无甚不可谈的。”萧牧面容平静缓和,语气释然。这份释然,非是放下了仇恨与过往,而是试着与自己内心讲了和——这一点改变,要从回舒国公府替父亲祭冥诞那一晚说起。而关于他这些年来所历,则要从九年前说起。一路而来背负诸多的青年,选择将自己的一切坦诚剖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