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臣是奉了太后懿旨过来的,您这样会叫我们很为难。”言罢,还不待谢殊反应,苍老的手指便搭上了他的脉门。浮细有力,脉来缓和,往来流利,不似中空外坚亡血、阴虚之状,难不成是不得要领所致?“大人身体无碍,不需用药石调理。”谢殊蓦地收回手,逐客之意不言自明。福顺公公安下心来,总算是能给太后一个交代了。他舒了口气,正要领着张太医离开,却见他又从药匣中拿出一本书册,一脸正色的递到了孟清禾跟前。“有劳夫人多加费心了。”孟清禾不明所以的垂眸一瞧,书面上的《玉房指要》四个大字,烫得她眼角骤疼,面颊不由浮起两团红晕。张太医的手僵直的伸在半空,半刻不见孟清禾有接过的动作,索性直接塞到了她的手上。孟清禾愣住,倏尔缩手,那本书册子落在男人靴面上,谢殊淡然一瞥,看着她手足无措欲言又止的模样,神色稍霁,唇畔融化去了一丝阴霾。“阿公留步,阿弟生前可有留下什么话……”孟清禾大步越过谢殊身侧,一把扯住福顺的袖子,大抵在这宫里,再找不出比他更值得信赖的人。“事发突然,圣上他并未……还请谢夫人好生照顾好自己,老奴还要去太后跟前交差。”福顺心虚的移开视线,迎上另一侧谢殊投来的探究目光,微叹了口气,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他于心不忍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劝慰。望着福顺公公离去的背影,孟清禾脚步虚浮,心下好好盘算了一番今夜要去藏书阁,一探究竟的心思。白菡霜如今人在天牢,暗地托池昤鸢递信儿给自己,此事尚有蹊跷。明日祈天大殿,阿弟崩逝的消息如何能压的住,一旦撕破表面的虚假平静,绫华与傅珵的皇位之争必然是要放到台面上来的。事关朝堂安稳,谢殊绝不会袖手旁观,他如今已是身居高位,断不会叫旁人的手伸到自己跟前来构成威胁。“我不放心涔朝,想去东边的宫室瞧瞧她。”孟清禾打破两人之间许久的沉默,目光略不自然的瞥过不知何时被男人拾起的书册,艰涩的开口道。谢殊鸦睫轻垂,想起张太医方才的一袭话,视线停滞在孟清禾脸上良久,若是他们有了孩子,她是不是会回心转意,重新将心思放到自己身上。“我随你同去。”容景衍与顾泠朝被安置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安禧宫,谢太后表面闭口不谈,但晚些时候还是遣了李太医过去瞧了瞧。谢殊与孟清禾临在廊道处遇见了挎着药箱匆匆离去的李太医,李贸抬眸睨了眼谢殊,欲言又止。“泠朝可有大碍?”就与在李贸纵身交错的一刹那,孟清禾抬臂拦下了他。李贸眼神闪烁,支支吾吾的言辞模糊。“你无需顾虑,但说无妨。”谢殊立在她身后,冷不丁开口,孟清禾狐疑的瞄了他一眼,却见李太医唯唯诺诺的开了口。“怀淑公主……她并未有喜,只是体寒阴虚,外加误服了草药所致。”李贸小声说完,谨慎的朝后方仔细观察了会儿,确认身后无人跟踪,这才稍稍舒下一口气来。孟清禾眼眸一寒,加快了朝着宫门口走去的步伐,顾泠朝身为谍司女吏不可能不识药草,‘误服’一说更是天方夜谭。她到底打算做什么?明明已经逃离容景衍的身边了,为何又要回来?“你好大的掸子,顾泠朝,我放了那些弹劾的官员,就是叫你骗我的?”容景衍的声音自内间传出,值守的宫人们个个耸着身子、竖起耳朵一动不动的站着,任由着这位贵人将滔天的怒火发泄在怀淑公主身上。顾泠朝昂首立在一旁,面露讥讽,果然即便提前买通了前来诊脉的医女,还是瞒不了多久就被识破了。这些年在边疆的相伴,她实在过于了解眼前这个男人,现下能羁绊住他的唯有仅剩一丝骨肉之情,而他又极度憎恶皇室,自己又怎会真叫他们混着皇家血脉的孩子生下来受苦。“可人你已经放了,不是么?那些官员或多或少是经由绫华举荐,是她将来稳固朝堂的根基,容景衍你还真是肆意妄为!”即便能明显觉察到自己细白脖颈上桎梏的力道逐渐加重,顾泠朝依旧面不改色,甚至连眼眸中不带一丝波澜。“你是料定了我不敢杀你?傅落晚,你到底还要利用我几次才肯罢休?”‘傅落晚’唤的是顾泠朝昔时的小字,大燕傅是国姓,怀淑则是她的封号。男人眸底猩红翻涌,腕间发力一把将人甩到地上,又大步上前将人提起,紧紧环住她的腰身,在她耳侧款款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