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铁骑与十万私兵厮杀起来,皇廷上下,目之所及之处,皆是尸骨横陈,血流成河。阴郁可怖的氛围,浓聚成了一片乌云密布的暴风雨,稀里哗啦地砸落在这一座连绵的宫宇,雷雨声、哀嚎声,厮杀声,不拘于耳。
这是大楚建朝史上,规模最大的一回宫变,死伤无数,情势惨重。
偌大的崇政殿里,一切烛火皆被疾风骤雨吹熄,明明是正午时刻,天穹晦暗无光,阴霾从皇城上空滚过,遮蔽住所有日色,天地之间皆是昏暗的暴雨,如注的洪荒雨水浇洒玉阶,那缠柱的五爪金龙显出一片颓靡的败相。
东方一隅,电闪雷鸣,恍若到了真正的末日。
谢瑾的剑差点横架在楚帝的脖颈上,千钧一发之际,盛轼一刀斩却他的长剑,剑骨硬生生断折了两半。
伴随着一阵金戈裂鸣之响,断剑坠地,宣告了这一场宫廷政变的成败。
风穿过内殿,两道年青人影彼此对峙,一个跪着,一个立着,胜负既晓,伯仲已分。
谢瑾狼狈地双掌撑地,他败了。
金勒木这一枚棋子废了,太子妃也利用不得,最终逼宫,但也还是败了。
自小到大,无论他这位皇兄做什么,都比不上皇弟。这种事事都被压一头的恐惧,重新席卷上谢瑾的胸口。
剑身断裂之时,他持剑的手,虎口处剧烈地震麻了住。
谢瑾看着盛轼掌中的绣刀,眼尾剧烈地抽搐了一番,匪夷所思道:“你会用长刀?”
盛轼淡声道:“自古以来,任何战争,将士们都用刀跟帝君打仗,剑不过是上位者维持尊严的摆设罢了,其硬度和韧度,远不及刀的十分之一。”
谢瑾从未亲临前线、打过硬仗,这些细节他不明白,但成王败寇,也就败于这些细节。
他意识到了这一点,干脆瘫坐在地,扔开那一柄断剑,仰首笑出声来。
风雨如晦,惨淡的光落在青年狼狈的容相上,浑身是伤,衬得他阴郁如魔。
谢瑾腮帮鼓动道:“皇弟,你如今什么都有了,而我,到底是一无所有了。”
盛轼莫名觉得嘲讽,“这种话,放在以前,该是我想对皇兄说的。”
谢瑾摇了摇首,寒声嗤笑:“你是父皇最小的儿子,纵使父皇将你流放,哪又如何,到头来你还是封衔称王、自立门户——”
“而我,纵使养在深宫之中长大,哪又如何,父皇眼中只有皇长子,从不让我参政分忧,我高不成低不就,地位委实尴尬!”
盛轼静静听着谢瑾的控诉,忽然截住了他的怨艾:“你可知,父皇为何不让你参政?”
谢瑾哂然一笑:“父皇不就是有了你么,有了你,一山不容二虎,焉有我这老三的一席之地?”
“不,你大错特错。”
盛轼以刀拄地,“父皇试探过你,让你参政,但你所拣选的奏折,全不为民生,只为讨好清流权臣,你的做法,教父皇彻底寒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