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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春芜缩在船舱里,解开了胶皮面具,拿着绣帕静静擦着眼睛,这些情绪在她完全没有防备的时候,就自然而然地流了出来,她止也止不住。
原来,她离开这一天,盛轼真的是打算带她去看海,看海上的烟火。
她已经看到了。
沈春芜恳切地祈盼着,烟火结束之后,盛轼能够彻底遗忘她。
一束又一束的烟火源源不断地升空,仿佛是万彩挥金,将长夜照得亮如白昼,光是隔着十分遥远的地方,都觉得阵仗浩大磅礴,若是在金陵的海面上近距离观看的话,怕会是更加壮观。
沈春芜看着烟火,又透过烟火,看向以往所发生的种种——她与盛轼所发生的种种。
她还记得自己与盛轼第一次在奉京城过新年,他拉着她的手,告诉她,要一直这样生活下去,长长久久,忠贞不渝,百年修得同船渡。
他强势且霸道,像一只患得患失、占有欲极强的狼犬,想将她时刻圈在身边。
他唇畔永远挂着一抹淡淡的弧度,似笑非笑,像是笑了,笑容不曾抵达眸底。
她以前揣测不透他的真实情绪,总是要猜来猜去,还被他反复谑弄嬉玩,她以前生过他很多次气,也经常掉眼泪。
成婚初夜,他还拿狗不理吓唬她,要将她扔入豺狼圈里,她吓得直往他身上扑。
……
凡此种种,现今回想起来,分外遥远。
沈春芜执起帕子不断揩着眼睛。
自己很久没掉过泪了,心中生出了不少困惑,怎么以前这么容易就在他面前落泪了,偏偏他性情卑劣,就喜欢把她弄哭。
她哭的时候,他就在笑。
如今她也哭了,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海面上笑她呢?
不过——
盛闻舟在想什么,脸上是什么表情,似乎也不太重要了。
她要去过真正想要过的生活了。
盛轼将会是一位优秀的帝王,她绝不会是一位合格的皇后。
道不同不相为谋。
虽然不能成为合格的皇后,但她可以全力以赴地成为一个优秀的女大夫。
继续完成沈循的遗愿。
“哭完了?——不哭了?”这时候,戚巍搴帘入内。
“根本没哭啊。”
沈春芜急忙调整好自己的思绪。
戚巍笑她:“还说没有,脸上这两行清泪是怎么回事?”
“只是水从眼睛里流出来了。”沈春芜嗓音已经恢复了寻常的淡定沉静。
戚巍低叹一声,又听她道:“舅父,不好意思,牵累到你了。”
戚巍直接重重拍了拍沈春芜的肩:“下次说这种见外的话,我直接把你扔海喂食人鱼。”
沈春芜失笑,眉心也落下了一抹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