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母略显踯躅,忍不住抹泪:“玉姐儿能吃得了这种苦吗?年纪不小了,嫁人才是要紧事。”
“我是戴罪之身,谁会来娶?”
庶母被这一句反问,问得不知所措:
“玉姐儿当真是听太子妃的话,外出干那些抛头露面的营生?”
“嘘——小些声!”赵玉琪深知自己的命是沈春芜救的,千万不能在外头将人供出来。
庶母慌忙捂住了嘴,左顾右盼了一番,确证无人听到,适才肩头一松,舒下了一口气。
“庶母切不能妄自菲薄,我也不能自轻自贱,将身家性命寄托给旁人身上,已然是全无指望的一桩事体了,我们只能靠自己。”
“可是你父亲……”
“父亲犯下大错,替自己犯下的罪咎偿了命,他一定希望我能够好好活着。”
庶母没有再说话了,显然是默认了赵玉琪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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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分两头,各表一枝。
沈春芜和戚巍坐着囚车,行驶在路上近一天一夜,到了潇湘山处,夜里,戚巍故意燃起大火,将燃火的囚笼推下了谷崖,吸引官兵一路追查。
趁着防守疏松的功夫,他带着沈春芜溜了。
在潇湘山的背面,有一条大河,两人坐上了渔人的船,前往黄河流域对岸的冀州,这样就算是摆脱开了官兵的追捕,也算是彻底和过去那一段岁月做个告别了。
谛听着江面上的暗流声,欸乃一声山水绿,沈春芜绷紧的心神适才松弛了下去。
连续数夜的操持和奔波,她太累了,甚至都不曾合过眼,靠在船舱的枕案,本来是打算小憩一番,结果一觉就睡了很久。
后来,是被一阵巨大嘹亮的烟火声吵醒的。
觉察到她醒来了,戚巍道:“阿芜你看,满城烟火。”
沈春芜睡眼惺忪,仰起头来看,长夜被无数花火照得亮如白昼,耳屏处都是烟火燃裂的响声。
她想起了一句诗——
东风夜放花千数,更吹落,星如雨,一夜鱼龙舞。
“据传是金陵东边的海面上盛放的烟火,”渔翁说,“是太子专门为太子妃准备的。”
渔翁慨叹道:“烟火真漂亮啊,升得这般高,连这里都能看到。”
戚巍下意识看向沈春芜。
沈春芜面容上戴着胶皮面具,自然是看不清具体的面部表情。
戚巍有些隐忧,从身上找出一块帕子给她:“擦擦。”
沈春芜怔神,接过:“擦什么?”
戚巍道:“擦眼泪。”
沈春芜心神一凛,舅父的心思未免太过于细腻了些,都想到了这一层。
沈春芜说了声好,兀自躲进了船舱。
渔翁道:“大小姐咋了?”
戚巍耸了耸肩,道:“她失恋了。”
渔翁慨叹,道:“会好起来的,我渡过很多男女,从最开始的如胶似漆,后面都相忘于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