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念官冷汗潸潸,心脏庶几要跳出嗓子眼儿,忙领命称是。
扯了扯嗓子:“夫妻对拜——”
道出此话的时候,穹空之上,那一轮金乌拢上了一抹浓沉烟云,鎏金日色渐渐淡了几分,小雨绵绵密密,织成一层稠滑的轻纱,覆在堂檐处,将堂内的光景与兵客席隔绝成两个世间。
堂外,驳杂喧嚣。
堂内,宁谧朦胧。
沈春芜轻轻捻住喜绸,感受到喜绸另一端,被一道温和的力道扯了扯。
彼此将要对拜了。
即将要成为一对真夫妻。
眼前人不是旁人,是七年在山居里说要娶她的少年。
是在漠北春日的濛濛细雨里,为她撑了三年伞的少年郎。
沈春芜想起漠北有两座雪山,一座居于东侧,一座居于西侧,山头常年积雪,山与山之间相隔千里,父亲曾问她,这两座神山像什么。
她说,这两座山像是在遥遥对拜,温柔,坚韧,且所向披靡。
父亲说,有朝一日,她也会成为这座神山之一。
当时,沈春芜年岁还很小,听不懂父亲话中真意。
如今,她却是真正的明白了。
爱,具有一种神性,一个人加上一个人,等同于一种无穷的可能,有了得以延续千年的历史和文明。
爱,也是“先有自我,才无枷锁”的佐证。
沈春芜定了定心神,隐抑地压住忐忑与悸颤,回神片刻,微微屈身,与盛轼互行对拜之礼。
之后,她隐隐听到一阵揭开奁盒的窸窣声。
接着,她感受自己的左手被温柔地掬起,一抹温柔的触感落在了她的无名指处。
盛轼竟是在亲吻她的手指指根。
沈春芜心里江河翻涌似的震荡,有忐忑,有局促,还有腼腆,可此时不敢表露半分,连呼吸都不敢有。
被他亲吻的手,那肌肤上隐隐泛散着一片软酥的颤栗。
像是过了电,五脏六腑皆是不可自控地颤了一下。
连眸眶都隐隐湿热起来。
稍息的功夫,正当盛轼为她的无名指上,穿戴上那一枚嵌有金刚石指环的时候,堂外传来了一阵喧嚣的喧哗声,是那个吃醉酒的兵部员外郎,他大嚷道:
“王妃与外男私通,我可是有证据的,昨夜,魏府所有人都是活生生的人证,就连魏姑娘,亦是被皇城司抓了去!”
穹空之中陡地响起一道响雷,雷声滚滚,庶几要将天地劈裂成两半。
厅中所有宾客俱是觳觫一滞,将信将疑,低声论议了起来,帝后皆是居于高堂之上,所有人不好高声论断。
裴太傅道:“你口口声声非议王妃,论事也需拿出证据,否则,今朝不仅是你乌纱帽保不住,你的项上人头,眼看也要不保。”
“我自然是有证据的——”
卢挚从袖裾之中徐缓地拿出一封信,嚷嚷道,“就是这一封信,是王妃与外男私通的物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