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走了个神,被什么绊了一下,林砧一个踉跄,很是恼火,虽然万分紧急,但还是分出功夫想一个对他而言从未消失的问题:是不是又睡了一觉,人就变老了,连灵敏程度都降低了?
还好江匪浅没看见,林砧刚想到这个,江匪浅就像是听到了他的心声,忽然停住脚步,转身,道:“走我前面吧。”
“不。”林砧想也不想就拒绝了:“我又不知道往哪里去。”
这个理由似乎说服了江匪浅,就当林砧松了口气的时候,江匪浅就拉住了他的手:“那就并进啊跑吧,省得你丢在后面。”
林砧顿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表现在脸上,就是比哭还不自然的笑脸。
江匪浅看见他的表情,笑了:“你只是睡了一觉,还是那个风光无限的二侯,我可不是嫌你慢。”
这么一说倒是让林砧不好意思了,毕竟他的脸皮厚度也是有限的。但是,一只手被别人拉着,未免会感到不安——但是并没有。
林砧在江匪浅身边奔跑,时不时奇怪地看江匪浅一眼:真是个奇怪的人,虽然掌握了自己的一只手,但是并没给自己造成太大的压力。
似乎这个人不太可能走错,不太可能摔倒。
但是这个曾经何其狼狈地在大街上摸爬滚打,就是为了从马蹄下捡回一个背包,又何其狼狈地在灵明的刺激下昏倒。
是过去太久了么?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也对,毕竟睡了很久了。林砧这么想,有种凄凉的感觉。但是拉着自己的手的另一只手掌又是温暖的,温暖到微微出汗,这将林砧硬生生从那些冒着冷气的想法中救了回来。
告诉他:人间在这里,时间并未倒错。
江匪浅不知道林砧心中正进行着如此复杂的事情,但是他似乎也有所感应,于是扭转头,冲林砧笑了笑。
笑容短暂,不马虎,不潦草——即便是短暂,也不潦草。林砧忽然就相信了,世界上最让人还魂的东西,一件是人的体温,另一件是人的笑容。
风暴在狂胡乱嚎,像是发疯的野兽,但是人在思考的时候,时间都会为之静止,空气都为为之安静。现在就很静止,很安静,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等待着一朵花开放,一滴水从冰尖上滴落。
在这片“安静”中,江匪浅问:“你知道我要做什么?”
“知道,”林砧愣了下,但还是很快回答,“你要去埋藏执吾剑的地方。我不明白的是,你本来是拒绝这样的,你要用光明战胜光明。”
“我本来是这样打算的,但是谁知道”
“谁知道造化神合体了。”林砧说着,哈哈大笑,“是你轻敌了。”
江匪浅并不介意林砧笑他,认同道:“虽然道理是一样的,但是我们不能现在就和造化神硬碰硬,要让他们消耗一些时候。”
“但是执吾剑怎么消耗他们?”
江匪浅摇头,他虽然跑得很快,但是呼吸还是很稳健,人在复杂的空间中来回穿梭,“不是用执吾剑阻挡他们,而是用这里复杂的地形阻挡他们。”
乍一看,这里的地形绝对称不上“复杂”,分明就是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大平原,但是在暗藏的丘陵中,有着无数看不见的盘旋曲折的空间,足以让一个不知原委的人迷失。
林砧想问:你怎么知道造化神会随你而来?但是一回头,发现他们正被一团火焰光笼罩着,似乎一团圣火正在他们头顶张牙舞爪。
“他们真跟着我们!”林砧惊叹。
“你觉得他们为什么这样?”江匪浅迅速瞄了一眼头顶的造化神,继续卖力跑步。
他的体力显然比林砧更好,此时林砧想说话,已经有点呼吸急促了:“他们流亡者的身份被说明了,自然很生气,但是他们到底也没告诉我们,他们为什么帮助我们。”
“神,是很难做的。”江匪浅语气中带了点惋惜:“又想彰显自己的法力无边,又因为自己的高高在上而带点对蝼蚁的悲悯,现在蝼蚁门奋起反抗,他们又震惊又意外,谁知道会做什么。”
“不是应该,应该直接对左土下手吗?”林砧气息有点接不上。
江匪浅稍微放慢了一点速度:“不,他们必然要先给我们结局,之后在给左土一个结局。是我们让他们的伤疤再次流血,我们首当其冲。”
“那他们会怎么对待我们呢?”林砧的声音忽然变了,又好像没变,既没变高,也没变低。
江匪浅的声音稳健有力:“他们要看我们挣扎到最后一刻,看我们还有什么花招。”
“为什么?”
“我感觉到了。”江匪浅并不解释。
但是林砧却认可了这个答案:“你相信你能体会出来。”
造化神的巨像忽然在空中停住了,炽热的火焰从巨像上散发出来,在空中形成熔岩似的热浪。江匪浅醒悟:“他们要降落了。”说着拉着林砧往山坡上撒腿就跑。
山坡上的空间向着空中伸展,他们很快就相对于大地而言头下脚上。也就在他们倒立过来的时候,山坡被巨大的火球轰然砸中,浓烟和烈火窜了起来,直上云霄——如果这里有天空和云彩的话。
空间像一个海螺弯曲的内壁,挡住了很大一部分灼烧,但是高温还是赶上了躲在里面的两个人,江匪浅浑身是汗,看林砧,却见后者脸色越发苍白了,不像是炎热,倒像是寒冷。
“造化神的光明果然了得,真像是把太阳从空中拽下来了。”林砧打趣。
见他还在说笑,江匪浅就放心了,但还是把他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因为这个人心大,就算是死之前大概也是这副模样,恍若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