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忽然变轻了,被一股强大的吸引力吸过去,江匪浅控制不住自己,飘飘悠悠朝着一个方向飞去。脖子上的脑袋似乎脱离身体而存在,魂魄出窍一般回看飘荡的自己。
严丝合缝,贴合了!身上凉飕飕,像是冬天背靠一块铁板而立,身体如同被绑住了,动弹不得,身体里的川纳之力受到江匪浅的召唤,一股一股冒出来。但身体不能动弹,好比弓箭手不能瞄准,川纳之力充塞在身体中,还是无计可施。
左土之王不知从何处冒出来,大摇大摆走到江匪浅面前。这个世界出现的任何东西都不正常,江匪浅现在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两个世界之间的通道,千琪的枝干锲而不舍地伸展着,横梗在左右土地之间,他走过之后,枝干仍然不缩回去,黑骑士践踏着枝干而过,这破坏了枝干,不一会儿枝干就变成了雪白色,似乎也要变成玉石了。
什么都逃不过左土的侵蚀,千琪也不例外。江匪浅悲哀地想:如果连千琪都看不见,他可能真就要迷失了。
但是左土之王尖锐的口吻让江匪浅从蒙昧中脱离,他高高在上地道:“果真,你就是执吾剑的残片,原来你一直在骗我,你早就知道,却还要到东方‘帮助我’寻找残片,拖延时间,以期拯救后土,还骗走了我的川纳之力。”
江匪浅冷笑:“明明是你在骗人,你知道我对族人没法用川纳之力,这力量就是虚无,没什么作用。”
“我骗人?你扪心自问,到底是你不够狠心,不肯用,还是我的川纳之力不好用?”
江匪浅咬牙:“是我,但这也就是为什么将川纳给我,你知道我不会用的。”
“不,是你在给自己开脱,”左土之王露出神秘的微笑:“我怎么会知道你的品行如何?”
江匪浅愣住了:如果他狠心一点,不在族人之间来回奔波,直接用川纳之力暴力解决问题,事情会有所转机吗?
没等他想出这个问题的答案,左土之王就道:“左右土地要分离了,我们也将收回很久之前失去的右土,造化神践踏了我们的土地,是时候将它请回来了。”他满怀喜悦地凝望着后土的方向:“看吧,我的骑手已经进入后土了,你们的人在我们的境界中没法活,只需要片刻的功夫,黑境即将再次填充后土,造化神的手笔也就会消失。”
他的话像是刀子剜在江匪浅的心脏上,他忽然想起了师父的嘱托:不要忘了后土的形状,不要忘了后土的形状。这是一个预言吗?是对后土灭亡的谶语吗?
不可能,他不认输。江匪浅稳住心神,告诉自己:不要将这一切看作世界攸关的豪赌,只当作自己的一次拼命,不要分心,竭尽全力。
左土之王专注地看着后土那一边的局势;千琪的枝干从中间断裂,像是一条冻僵的蟒蛇,掉入从极大深渊。这一边世界的颤抖不如后土那边剧烈,但也足以发出隆隆巨响震撼人心。
他的身体归于一个整体,不出所料他身体的残片已经回归了执吾剑的本体,如果他想要刺杀左土之王,就必须能操纵执吾剑。
江匪浅试图活动身体,却发现身体像是铁板一块,根本动弹不得。心中的焦躁让江匪浅燃烧起来,他恨不得将自己的心脏挖出来变成一把利刃,刺向左土之王的胸膛。
左土之王的声音还在源源不断地传到他耳朵中:“你的土地已经变成一片黑暗,我们的世界回来了,造化神意外创造了你们,现在你们是时候消失了。”
“不要!不要!”江匪浅无力地嘶声喊叫,但他的声音相比那惊天动地的坍塌来说实在是微不足道,连他自己也听不清,他只好眼睁睁地看着黑烟充斥了所有可见的地方,阻断了他看往左土的视野。
还说要力挽狂澜,到头来还是不知所措。江匪浅闭上眼睛,对自己的憎恶到达了极点。
左土之王忽然来到他身边:“分离完成了,但是左土的心脏可以将我们渡到那一边。”说着,他伸手握住了执吾剑,江匪浅感觉到了他手掌的接触,打了一个冷战。
脑子急转:左土的心脏,这不就是说执吾剑吗?看来执吾剑并非造化神泛泛的取材,而是左土的动力之源。但如果是这样地话,老神师们拼上性命将执吾剑送还左土的举动岂不是一个笑话?造化神为什么不说?
答案只有一个:造化神并不知道自己取得的是左土的动力之源,他们只是随意采撷,却不想得到了珍贵的宝物,这件东西遏制了左土的反攻,保存了后土的安宁,却也为后土带来了无尽的征伐。
想通了这些,江匪浅哭笑不得:造化,真是造化!若非造化,任谁也编造不出这样奇妙的机缘,这样奇诡的故事。
每时每刻,江匪浅都觉得自己变得更像是执吾剑的一部分,他的思维中带着铁锈味,身体僵硬的像一块铁板,眼睛不能自由转动,像是被焊住,挣扎的愿望也在不断减弱。再等下去,他什么也做不了。
就在这时候,左土之王说出一句让他毛骨悚然的话,他说:“来吧,去那边看看,把剩余的清理掉。”
江匪浅不能讲话,不能动弹,只能任由左土之王提着他往后土而去。左土之王行动如风,在茫茫的黑暗中穿行自如,江匪浅忽感到自己飞了起来,但上下左右全都是漆黑,他只能猜测左土之王带着自己飞跃了两块土地之间的天堑,来到了后土。
一想到自己或许已经落在故乡的土地上,江匪浅就浑身发热,但这里的光景和之前没有丝毫相似之处,着眼处世界是另一个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