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纳之力再一次展现出了它的妙用,但这是一种可怕的妙用:当湍急的云海涌来的时候,川纳之力遍及江匪浅的全身,他精瘦的身体像是忽然间变成了铁铸的,稳稳地停滞在原地,纹丝不动。
云浪像是惊讶得很,再三冲击,但江匪浅稳住一口气,就是不动,不让云有丝毫的胜场。这样反复几下,林砧的乐声越发灵动高亢了,江匪浅替他手疼,又担心琴弦会断,但是这声音竟然如履平地地又上了一个高峰,而云浪也在江匪浅的反复拒绝退却之后停止了恼人的试探和冲击。江匪浅觉得这些云彩像是一匹烈马,一旦被降伏,就指挥死心塌地了。
但是,江匪浅也感觉到,于是说这些云彩是被他以“以德服人”的方式说服了,不如说是被他的“孔武有力”控制住了,一想到这个,江匪浅就一阵不舒服,他觉得如果换成林砧的话,必然是“以德服人”,用神师的力量稳住云彩,但是他自己,只会让川纳像一把利刃,扎进对方最脆弱的部分,直到制服对方为止——没有策略,没有仁慈,只有成败。
江匪浅觉得自己挺残忍。
如果江匪浅有这个感觉的话,那么他必然是整件事情中的失败者,因为做大事最不需要的就是一个长吁短叹的人,而江匪浅就很快止住了这些胡思乱想,将思维完全集中在云之上。
被驯服的云彩,从头到脚都散发着温顺的气息,他们真的是天空中的野马,在飞速的奔跑中变幻着形态,时而被拉长,成为皮筋似的东西,时而聚拢在一起,变成肥肥的一堆;但是更多的时候,他们化作山河万里,同时也化作奔驰的骏马,在天上飞扬跳跃,自由自在。
世界很安静,像是只有他和云彩,林砧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你问吧,快问,他们会烦的。”
还闹脾气啊……江匪浅莫名想笑,连忙收住笑脸,一脸严肃地问出了他的问题:“你们来自八方,请告诉我,后土的模样。”
出乎他意料的,云彩还有个问题等着他:“为什么告诉你?你要做什么?”倒是很顽皮的问题。
江匪浅一笑:“后土之上,气象万千,从今往后,是否还有云彩,就取决于你们是否回答我的问题了。”
云彩惊恐地涌动,像是受惊的马群。
林砧的手始终没停下。他不疲倦,甚至很享受弹琴的过程,他很久没有碰过这东西了,在周的时间里面,他总是和冰冷的东西打交道,琴温润的木头从里到外散发着暖洋洋的气息,让他觉得自己被包裹在一床好被子里面,舒服极了,舒服到林砧心生愧疚。
琴声清脆悦耳,是他想不到的好听,好像只要他继续弹奏,琴尾上就会长出青色的叶子。他的技艺称得上精湛,但是绝不是出神入化,追上耕烟山君不是问题——林砧认为任何一个神师都能超过那个手下笨拙的人——但是和云机山君还相差甚远。当然,林砧本就不打算追上玉孤台。
他的四面八方全是云彩,江匪浅已经没了踪影,但是林砧并不担心:如果江匪浅有危险的话,这地方不会这么风平浪静。林砧一面弹琴,一面暗暗惆怅,但是他的惆怅却完全不着边际:江匪浅虽不是神师,却已经能独当一面了,他这个半神师,是不是快要没事干了?
但是,林砧也就哀怨了一个呼吸的时间,人也就恢复了常态,他赶紧告诫自己:这次让江匪浅问云,是因为他才是需要了解后土样貌的那一个,但是以后,务必,不能让江匪浅再多插手这些事情了,他才不在乎江匪浅从左土那里得到了可以和他匹敌的力量,所谓“名正言顺”,林砧坚持认为江匪浅身处非为,就不该管后土这摊子破事儿,有自己就足够了。
可惜的是,事实似乎一再证明,江匪浅可以承担一些事情,但是,这非但没让林砧觉得轻松,反而更加懊丧,说到底,他不行让任何一个人,即便是有能力的人再掺和进他的任务中来了。
林砧执着到孤僻地坚持着这个理念,而江匪浅对这个理念的多次打破进一步固化了林砧保持它的信念。
不远处像是有什么爆炸了,激起巨大的云浪,转瞬间,一切归于平静。林砧这才回过神来,见江匪浅已经笔直地站在了那个云彩销声匿迹的地方,他的脸上是深不可测的平静,这显然是一个窥探到天机的人特有的平静。
江匪浅一开口,就让林砧着实气恼了一下,江匪浅命令:“笔,纸。”
林砧明白,江匪浅正在拼命将刚刚知道的一切保存在脑海中,这时候即便是打一个喷嚏,也会让记住的东西流失掉。所以尽管不习惯被人呼来喝去,林砧还是认命地回到绝云大殿,找来了纸和笔。
但当他回到原处的时候,江匪浅已经捡起一块石头,在地上刻画起来,此时早已刻画出一个形态,乍一看是后土的形状。
“既然可以写在地上,要纸和笔做什么?”林砧没好气地抱怨,没想到,江匪浅竟然还有闲心回答他:“那是因为你太慢了。”
“你还好意思说我慢?”林砧磨牙:“刚才害怕你忘了,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
江匪浅笑了笑,但是他额头上的汗水却骗不了人,见林砧拿来了纸笔,江匪浅没再推脱,抓起工具迅速地绘画起来。
之后少掺和
林砧对画地图一窍不通,只能眼巴巴看着江匪浅好像没有章法似地乱画一气,暗黄色的纸上逐渐呈现出青黑色的墨迹,墨迹像是渲染似的,随着江匪浅的勾画而渲染越来越大,直到填满整个纸张,紧接着,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