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砧身体力行给江匪浅表演了一把“花容失色”,他就带着这副表情大惊小怪:“你不打算带我们去?”
伊泄心彻底被他恶心到了,他这才明白,之前林砧一直隐藏着自己的本性,但那只是因为不熟悉,一旦林砧和谁熟悉起来,表面那层密不透风的面具就会先被先开一个小角,紧接着就土崩瓦解了。按照林砧现在的表现,面具的瓦解程度基本已经和化为白骨的尸体差不多——完全瓦解了。而这层面具下面露出来的,就是一个玩笑冷到让人三伏感冒,惺惺作态叫穷鬼将山珍海味吐出来的奇怪到好笑的人。
怪不得这人是个孤独,伊泄心暗暗地想:谁受得了啊?
江匪浅很显然也被林砧拙劣而浮夸的演技吓坏了,他的眼睛勉强转了一轮,硬着声音说:“我是为了你们的安全。”
林砧瞬息之间扔掉了那“花容”,大刀阔斧地一拍腿:“江匪浅,大人我刀山火海保卫别人安全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在这儿跟我讲什么为了安全着想——纯属扯淡。”他这也是夸大其词,沉睡之前,他才没有上刀山下火海保护过谁。
江匪浅的眼珠又转了一轮,他的脸色在不好中带了点无奈。江匪浅捏着眉心:“好吧,那你们就一起来吧。”他也说不出更多的理由,只是不想让两个朋友卷进更多的事情里面,这种心态总是让他忘了林砧的身份:这也是一个神师,一个身份地位远在江匪浅之上的神师。而且,这个神师不但喜欢管闲事,自尊心还挺强,把事情帮他解决掉捞不到一点好处,反而会让他闲得发慌,扯起一张嘴胡说八道。
想通了这一点,江匪浅很爽快地重复了自己的决定,让林砧和伊泄心随他一起来。
绝云山中,神道四通八达,遍及后土各地,江匪浅费了好大功夫才弄清楚那一条可以通往古大谱泽。伊泄心看着他忙活,不解地问:“为什么老神师从来不顾及这些?他们驾驶着神山在后土随心所欲地畅游,不需要知道神道在哪里。”
“你说着了。”江匪浅抚掌:“‘畅游’这个词真是好极了,确实能说明老神师对神山驾驭的能力,但是我却不行,我们谁都不是老神师。可以说,神山最后一任的主人就是老神师了。”
他忽然若有所思:“这么说,神师到老神师为止,也没说错。”
尽管喟叹“神山不是自己的”,但是江匪浅还是麻利地找到了神道,大家站在这个灰蒙蒙的树林前发呆,不相信这里是通往古大谱泽的路,玉骨们更是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状,却不发出声音,叫人看了起一身鸡皮疙瘩。
江匪浅再三保证,以伊泄心为首的怀疑派才小心翼翼地走进去,而当他们从神道的另一边走出去,真正看到眼前一望无际的湖泊的时候,大家才心悦诚服。
“肤浅,”林砧笑话他们:“光明神的孩子,怎么会弄错?你们怀疑他,就好比怀疑一个人能不能找见自己家的后花园,真是好笑。”
大家的面前是一大片蔚蓝,凛冽的风从湖面吹来,夹杂着更靠北的地方的寒冷空气。这一行人中,三个大活人从来没来过如此靠北的地方,禁不住被这里银灰色和蓝色组成的荒凉惊呆了。
几步之外就是湖水,水面粼粼的波浪不像是南方湖泊那样粘稠,反而是剔透和清爽,像是把世界上最纯粹的心思注入了湖水中,整片水域看上去几乎是叫人爱怜的,像是看进了一双稚嫩天真的眼睛。
江匪浅一下子就想到了君父的眼睛,君父年龄虽然不小了,但是目光中的东西却仍然干净,而且江匪浅相信,如果师父不是眼盲的话,也应该有一双同样干净的眼睛。
玉骨们带着一种隐忍不发的骚动,他们干枯的脚踩在长满短毛草的地上,发出沙沙的声音,一双双空洞的眼窝对准了美丽的湖面,下颚骨慢慢打开,又慢慢合上,像是在诉说江匪浅他们听不见的语言。
这一刻,连通常一脸戏谑和不屑一顾的林砧也动容了,露出感动的神色来,为了遮掩这种表情,林砧刻意去揉搓鼻子,就快要把鼻子搓掉了。
但是忽然间,湖泊中起了波澜,紧随而来的是巨大的浪头,一浪接一浪。
“湖里面有东西!”伊泄心大叫,后退了好几不。
“眼睛大,胆子小。”林砧推搡了伊泄心一下,一跃来到湖边,但是他的眼睛也瞪大了,他不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那是,那是一匹马?”
“真是笑死人了。”伊泄心这么说着,牙齿却在相互敲击,刚才的景象将他也吓了一跳。
“湖里面怎么会有马?”江匪浅皱眉,来到林砧身边。在远处翻滚的波浪中,驰骋着一只大东西,它劈波斩浪,不畏水波的湍急,一路逆水而行,卷起更大的水花,直到搅得一片蔚蓝中惊涛骇浪,碧水连天。江匪浅愣住了:“一匹马?”
就在三个人在岸边愣神的时候,“马”像是天马下凡,朝他们飞驰而来,没等三个人反应过来,马已经来到了他们身边。
这分明是一条鱼,一条巨大无比的鱼。
鱼眼鼓鼓的,凸出在头部的外面,左右各三条胡须从鱼的嘴边伸出来,软绵绵地垂下去。鱼头部扁平,身体反倒像是骆驼,后背上鼓出一个大包,浑身没有鳞片,只有厚厚一层滑腻腻的粘液。
最叫人称奇的是,这条鱼竟然有一条老长的颈子,当他竖起脖子的时候,很容易被误认为是一条龙。这或许就是为什么大家刚才纷纷认为它是一匹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