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关合,阿胖在外面坐下,等着老太太过来。一进了车厢里,裴徊光将脸上的面具摘了,随手一放,然后朝沈茴伸出手。沈茴犹豫了一下,才挪到对面的长凳,在他身边坐下。裴徊光将沈茴脸上遮面的面纱摘下来,然后他望着沈茴,用拇指慢慢压了压自己的唇角。沈茴一怔,下意识地转头,望向已经关上的车门,然后她拧着眉冲裴徊光摇头。裴徊光不说话,只是望着她。沈茴抿抿唇,才凑过去,敷衍似的亲了亲他的唇角。一触即离,飞快退开。她再去偷偷看裴徊光的神色,撞见他显然不满意的眼神。沈茴暗示裴徊光阿胖还在外面,偏他不为所动,静默等候。沈茴泄气,又朝他挪过去一些,勾着他的脖子,在车厢外的人群热闹喧嚣声中,去亲吻他。车外的喧嚣,逐渐远离。似有一道屏障,将两个人罩在其中,外面的喧嚣都不再能入耳,不再能打扰。直到,裴徊光伸手扯着沈茴的后衣襟,将千娇百媚的人从怀里扯下去。紧接着,沈茴听见了姥姥与阿瘦说话的声音。她赶忙慌乱地挪回对面的长凳上,低着头,用手背贴在自己发烧的脸颊。裴徊光欠身,用微凉的指背蹭蹭她的脸,给她降降温。沈茴抬眼看他,近距离对上他染着几许温情的漆眸。明明听见姥姥正被阿瘦扶着登上马车,沈茴却在一片杂乱的心跳声中,忽然凑过去,亲了一下裴徊光的眼睛。裴徊光微怔,望向沈茴。她已端正坐好,冲着推门进来的萧家老太太,甜甜地喊:“姥姥回来啦!”裴徊光笑笑,跟着转头,恭敬温声:“姥姥。”·马车将要回到沈家时,沈茴拉着姥姥的手,对她解释,自己偷偷出宫一日,得回去了。“一会儿送姥姥回去,我们回去换身衣服就得走啦。”老太太虽然不舍,也知道不能留她。“等下次蔻蔻再回来看姥姥!”沈茴甜甜地笑。“好好好。”老太太笑着。虽然已经很晚了,可是沈家人都没睡,都在等着老太太和沈茴回来。守在院门的家丁看见马车远远驶过来,赶忙回去禀告。马车在府门前停下。裴徊光率先下了马车,朝沈茴伸出手,将她扶下马车,然后又将连连打瞌睡的老太太扶下来。围在厅中说话的沈家人走出来迎人。“这么快就回来了?还以为母亲要多转转。”沈元宏笑着说,“不过这么晚了,也该歇了。下次再逛便是。”沈元宏目光不经意一扫,视线扫过裴徊光,再转回来,凝在裴徊光身上,猛地怔住。裴徊光从马车下来前,忘了戴面具。萧家的两位公子已经歇下了,沈鸣玉也同样早早睡下。只沈元宏夫妻两个并儿媳妇骆菀等着老太太和沈茴回家。原本沈霆也在,可忽然有了急事,匆匆出了门。沈元宏发现扶老太太下马车的人是裴徊光时,其他人也都将裴徊光认了出来。“裴、裴徊光!”一个年纪不大的婢女惊呼出声,畏惧地向后退了两步。夜色里,摇晃的灯笼照出她眼中的惊恐。老太太愣了一下,诧异地望向那个婢女,又顺着她的目光慢慢移到裴徊光的身上。紧接着,她又重新望向站在院门外的人。女儿、女婿、外孙媳妇儿,脸色都有点奇怪。不仅是他们,就连站在他们身后的家仆们也个个脸色难看。马车停下来,拉车的两匹马有一下没一下地抬蹄踩着地面。无人不识裴徊光,除了老太太。“你……是裴徊光?”老太太疑惑地问出来,眉头慢慢皱起来,沧桑的眼中逐渐浮现不敢置信的神色。裴徊光没说话,冷颜漠目。只是他的神情再也不是温润守礼的小光,变成了那个人人畏惧又嫌恨的司礼监掌印太监裴徊光。老太太怔怔望着裴徊光,神色凝郁。沈茴心里乱糟糟的,茫然地扶着姥姥。她觉得自己应该想写对策,完美解决眼下的困境。可是她心里是乱的,脑子里是空的,什么主意都想不出来。与此同时,一道声音在她心里告诉自己这一幕是早晚都要经历的。这世间,本就没什么永远的秘密。沈元宏反应过来,他疑惑望向裴徊光,即使不喜,也仍旧勉强拿出恭敬的语气询问:“掌印可要进府一坐?夜深露寒,饮杯茶也好。”裴徊光没理沈元宏,他抬抬眼,望向了沈茴。他慢悠悠开口:“娘娘意下如何?”沈茴望着裴徊光的眼睛,努力从他的眼中搜寻着什么。没有意外,没有慌乱,他眸底沉静,好像对一切早有所料。沈茴抿了抿唇,脸上慢慢开始泛了白,她木然开口:“夜深了,就不留掌印小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