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祖上,擅长梳髻和上妆,算是和皇后关系较近的侍女。有幸服侍皇后从生到死。可即便如此,皇后病后,祖上也没能再接近皇后。当时哀帝命令所有的宫人不得进入寝宫,而皇后躺在寝宫中,不得出去,是生是死亦未可知,直到那一天,宫内燃起大火,烧的什么也剩不下。“祖上是个对皇后极忠心的人,她从火中救出宛氏的尸骨,趁乱逃出皇宫,回到了家乡。因为她曾伺候皇后上妆,了解那些宫廷妆粉是如何制成的,所以和夫家商量后,开了一家胭脂铺子。“荣家有自己的田地,雇人种植和采摘红蓝花,炮制后卖给染坊和供给胭脂铺,直到今日,荣家已经成了淮清荣氏,是能够和皇家搭上线的皇商。”我道:“那这和你有什么关系?说起来我一直很好奇,你穿着用度皆是不凡,待人接物又有大家风范,按说像你这样的姑娘,不该身边一个婢女侍卫不带,只有是鬼非人的左丘,且身份不明,随时有可能伤害你。是因为他的错认吗,还是说,你想利用左丘做些见不得光的事?”荣锦棠笑了一声,“我并不想利用他,因为是他,帮了我,离开那个吃人的地方。”我一怔,“什么意思?”荣锦棠冷笑道:“外人只看到荣家的富贵锦绣,金玉满堂,殊不知,维持一个家族的运转,需要多少财力。光凭祖上的那几个胭脂方子,能得多少年的荣华富贵?我们荣家不过是商贾人家,哪个当权的来了,我们荣家不得巴巴地上去讨好。这些年里,荣家的胭脂方子,早就被外人研究了个透,即使有百年字号在那儿撑着,如果一直没有更好的胭脂产出,我们荣家,终究会泯然众人。“早先为了保住方子,我们荣家一直不和外人通婚。这不是长久之法,归根结底,我们荣家只有财,没有权,在有些人眼里,这就是一块砧板上的肥肉,待人宰割。“族里的长老提出,将尚未成亲的儿女,迎娶或嫁给扬南几个有权势的人家。我也是其中之一。我像个没有思想的货物,由着他们挑挑拣拣,看嫁给哪一家能获取最大的利益。”荣锦棠忽地笑了,眼神却冷冰冰地,“你猜,他们给我选了个什么样的人?”我摇头,猜测道:“是个纨绔子弟?”“呵。”荣锦棠冷然,“是个傻子。不分善恶,懒惰如猪,若不是我曾见过他一回,被送进火坑还不知哩。”我皱着眉头,“你的家人就不反对吗?你的……父母,他们难道也同意吗,他们不会看着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可恶的傻子吧。”荣锦棠沉默了,“族里的命令,他们反对又如何,否则就会失去宗族的庇护,失去荣家偌大的财富。”“听起来你们宗族一点都不好,罔顾你们自己的意愿,逼迫你们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我感叹一句,“所以你逃出来了,不想嫁给那个傻子。那你是怎么逃走的,是左丘帮你的?”荣锦棠点头,“没错。你们知道,左丘是从一块玉里发现的。这块玉,不是我的祖上带回来的,是有人抵债时,把这块玉给了荣家。“我那时正处于被逼婚的阶段,心情烦躁,所以到家中的百宝阁散心。没想到不小心把手指划破了,滴到玉璧上,玉璧里冒出了一团雾气,凝成了人的模样。“我一开始很害怕,想找术师来驱鬼。那时的左丘傻呆呆的,连自己的名字也不知道,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也不知道拒绝。“他却唤我‘帝姬’,即使他不记得自己的名字。“我觉得他不会害我,就想办法把他藏了起来,等到没人的时候和他说话。他想起名字,再也想不起其他的过去。“直到婚期逼近,我的心情也越来越不好,他说如果我想,他可以替我去杀了让我不开心的人。我说如果他暴露了,被术师抓到,那该怎么办?他说,不用担心,只要我开心就好。“我那时才下定决心,和他一起走,去哪里都无所谓。”我点头,“能逃走就不错了。那么,找回记忆这件事,是谁提出来的,你现在为什么又不愿意找了呢?”荣锦棠苦笑道:“你还听不明白么,我喜欢他,所以不愿意他那么快记起过去。况且,我的祖上伺候皇后,对于前朝的事也有些了解,朝中从来没有一位姓左和左丘的大臣,我们,仍旧没有任何线索!”缘何错(三)荣锦棠把他们的事告诉我,未必没有借我之口传达给崔璞的意思。左丘的身份的确令人迷惑,如果他不是大臣之子,不能接触到公主,那他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