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李元青赶来,她将自己平日所积攒的金银首饰都装在里面,给卫长缨和张击衣作路上的盘缠,嘱咐卫长缨要好生照顾张击衣。张击衣一直昏迷中,这种情形也不适合远行,但他已经不能留在京畿。昭元帝随时会改变主意,所谓一国之君一言九鼎,是最不可能的。“阿娘,阿爷回去没?”卫长缨问道。“回来了,但他不肯来,怕沾上关系让陛下不高兴。”李元青泪水涟涟。卫长缨叹息一声,道:“阿娘,我们走后,你就和阿爷好好过日子,过一会你就回去,毕竟你还要住在京畿,让陛下知道会心有芥蒂。”“我不管,陛下要杀我就杀,明日我就见不到击衣了,我得陪着他一晚。”卫长缨知他们母子情深也不再阻拦。到了夜间张击衣醒来一次,但他说不了话,只饮了一口水便又晕过去,惹得李元青大哭。“李夫人。”素子扯着卫长缨的袖子。卫长缨见她似乎有话对自己讲,赶紧与她出来,到屋外的垂柳树下。素子从怀中取出一只手掌长的瓷瓶,道:“李夫人,这里面的药是止疼药,主公醒了一定会剧痛难忍,你就路上喂给他吃。但这种药不能吃多,吃多了他会发狂,所以一定是他忍不住疼时才能给他吃。”“好。”卫长缨赶紧收下来,向素子道歉。“李夫人,我也要回自己的国家了。”晋国公府的仆从自从出事后就一走而空,只剩下了素子,如今要走是应该的。“你的国家?”卫长缨没想到素子居然不是大周人。“大海之东,我随主公飘扬过海而来,没想到主公却变成这样了。李夫人,临走前我有一事相求,请你能答应我。”“什么事?你说吧。”素子望着卫长缨,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她咬了咬嘴唇,犹豫再三才道:“李夫人,请你告诉长安侯,我会一生记得他。”瞬时卫长缨怔住了,素子要求的居然是这样一件事。她张了张嘴,不知要说什么。“抱歉,李夫人,我如蝼蚁一样微不足道的性命,本来以为会如尘土一般消灭,可是来到中原后我遇到一生难忘的人。北狄的男子,骑着骏马,手握弯刀,我会将他的身姿永远铭记在心。”说完,素子跪下向卫长缨磕了一个头,然后她头也不回地离去。卫长缨追了几步,但素子的身影早融入夜色中。“素子,我答应你。”这微不足道的一件事,应该是素子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件事了。“谢谢!”茫茫夜色中依稀传来素子的声音,此后便归于寂静。清晨时李星回赶着马车来到晋国公府,他并没装多少东西,大部分是卫长缨的东西,里面有卫长缨生母的遗物。檀冲也来了,他是奉昭元帝之命,送李星回等人出城。他同时带来了一个消息,郦贵妃昨夜在宫中自缢了,另外昭元帝也将郦君月送往庵寺为尼,永不许还俗,至于其兄郦龙飞也收回边关元帅一职,就地为奴。张击衣仍是处于昏迷中,李星回正要将他抱到马车上,李元青便抱着几床褥子出来,她担心马车颠簸,在马车中铺上几床厚褥子,这样就不会震到张击衣的腿伤。等张击衣躺在马车上,卫长缨也坐上去,忽然她又下来,向李元青道:“阿娘,代我向阿爷道别。”“会的会的,你去吧,以后你们兄妹俩要多扶持。”李元青热泪盈眶。今日朱律和王琅琊都没来,卫长绡和卫长绫也没来,他们都应该是怕受牵连,毕竟张击衣是谋反的大罪,昭元帝没有诛连他们就已是恩宠了。卫长缨上了马车,李星回挥起马鞭,那马车便开始向前奔去。出了城后,檀冲回皇宫复命,这原野之中就只剩下他们三人。卫长缨从马车里出来,递给李星回水囊,道:“这太阳大,要多饮水。”说着,她伸手去擦李星回脸上淌下的汗渍。李星回没有接水囊,却握住她的手,道:“长缨,我想永远拥有你的关心。”“阿郎,你别胡思乱想。”“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总担心你在骗我,以前我从不怀疑的,可现在我总是在怀疑。”“不用怀疑,如果有那一天,大概是我们夫妻情分尽了,那是没法阻挡的。阿郎,你饮水吧,你看你出了好多汗。”说着,卫长缨又伸手给他擦汗。这夜里错过投宿,只能露宿在荒野之中,幸好此时正值盛夏,露宿也不会觉得冷。附近有条河流,卫长缨先取水给张击衣擦了脸和身子,又给他喂了一点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