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不容于世的异界之人!寒琪你会后悔的!”谛听咆哮完最后一句,也不知道对方听没听到,谛听却是闷哼一声,咽下喉中的一口鲜血,恹恹地重新趴回地藏菩萨座下。泄露天机,总是要受些惩罚的。“世尊,就他这个样子,真的是传说中仁慈温和的水麒麟吗?”谛听几乎要为那一对可怜的有亲人揩把泪,嘟嘟囔囔的道,“好不容易碰到个灵魂纯净,三世明净的人,却偏偏只剩一缕孤魂;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功德无量,身无罪孽的良善之人,却偏偏遭此情劫。”“更好笑的是两人分开明明都是生有大造化,迟早要问鼎青天的人,但偏偏他们却相爱了!”“然后功德全部都被一只披着麒麟皮的貔貅给吃了!明净之人也染上红尘情爱了!这算什么?造化弄人吗?”谛听觉得很悲哀,这样的天意弄人,这样焚心刻骨的恨意,怕是在枉死城待上千年,这份伤痛都不会淡忘吧?可偏偏这劫难一环扣一环,处处险死还生,半步差池,便会万劫不复。就算每步不错,却也难保她不会因此而崩溃疯狂,纵使千帆过尽,最终却有缘无分,岂非更大的悲哀?“世尊,您说得对,浮屠众生,何人不苦啊?”闭目静坐的真佛端庄肃穆,宝相庄严,听闻此话,却是双掌合十,低吟道:“阿弥陀佛——”“谛听,子非鱼,焉知鱼之乐?红尘情爱纷扰,各有各的造化,忘了吧。”“是,世尊。”谛听轻叹,却又很快将之抛诸于脑后,沉浸在那重复了无数个日日夜夜的木鱼声声之中。而寒琪带着叶英的残魂回到了自己的道场——历经了洪荒万载的一泓寒潭。寒琪是一只上古瑞兽水麒麟,在洪荒这样一口清气可成仙,一滴露珠可得道的世界里,他也能排进十大神兽的行列里。他乃是蛮荒万载寒潭所出,性喜吞噬妖物,能御万水,震慑群妖,生来便谙悟世理,通晓天意,可以聆听天命,乃是王者的神兽。在女娲沉眠,三足金乌帝俊和东皇太一皆身死,上古大能十不存一的现在,他是当之无愧的妖族之王。但是他和普通的水麒麟不一样,他生性桀骜不驯,做事全凭喜好,不爱吃妖物,却喜爱各种灵植或者功德气运这般飘渺的事物,是以诸多大能对他避之唯恐不及,生怕他扰了他们的气运。寒琪也不在乎,一个人独来独往,心情好了管管闲事,不高兴了就吓唬吓唬小妖怪,也算是怡然自乐。寒琪翻遍了自己的洞府,终于刨到一块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到手的养魂玉衡,随手便把叶英的残魂给封了进去,还顺便抓了一把功德尝尝味道。养魂玉衡也算难得,能保其灵魂不散,至于功德嘛?就当做是房费好了。浑然不知晓自己传给师父的功德都被人吃了的叶九思此时情况很不好。撕裂了灵魂带给她的是无尽的虚弱和疼痛,然而即便是这样她也不敢断了给师父的灵气传输。她只能盘腿打坐,咬牙忍着令人疯狂的痛苦,不断告诉自己要去适应这样的脆弱。不过短短片刻的时间,她已经面覆薄汗,嘴唇发白,面无血色了。那种疼痛其实并不剧烈,但是却仿佛跗骨之蛆,甩不掉,又忽视不了。叶九思狠狠地握住床柱,力道之大甚至在那实木上留下了深深的指印。但这并不能减缓疼痛,她只能满身冷汗的攥紧衣襟,紧紧地抿着唇,手指用力到骨节发白的地步。然而那疼痛实在逼得人发疯,叶九思终究没能忍住,狠狠地一拳将床头木桌砸了个稀烂。木屑扎进她的手背,顿时鲜血横流,但叶九思却好似感觉不到一般,只是闭着眼,满头冷汗地昏睡过去。叶九思花了十几天的时间,来让自己适应这样折磨人的疼痛。即便这十几天以来她受了前所未有的苦痛,却也强撑着将这份沉甸甸的痛楚,怀揣着对叶英缱绻入骨的爱恋,熬过那几乎要让人崩溃的每一分每一秒。灵魂上的疼痛还是其次,只要看到叶英的灵魂逐渐稳定,再难过的疼痛她都能捱过来。只是比跗骨之蛆的剧痛更让她畏怖的却是一种看不到尽头和希望的茫然,有时候因为疼痛而昏睡之际,她便会做一个很美的梦。梦中的她似乎还在故乡杭州的西子湖畔,还在那个细雨绵绵的江南水乡。看着来来往往身穿灿金色服饰的藏剑弟子,四处捣乱的小师弟小师妹,梦中的她笑得温柔,然后在湖畔摘一捧醉人的姹紫嫣红,穿花拂柳,走过那熟悉却又已经有些陌生的建筑,穿过长长的回廊,走向天泽楼,便会在花树下看到那人端庄肃立,抱着剑等待一场清风吹拂的绚烂花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