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混沌的黑暗中一声仿佛从苍茫亘古传来的厚重佛语,隐约能听到木鱼声声的叩响,带着沧海桑田的古拙和空澄明净的叹息,慈悲而宽容。叶英只觉得在这只能沉落的水中,有一道温柔而又暖和的气劲轻轻将他托起,像是佛祖张开的一只手掌,带着他不停往上,逆水而行。一片漆黑的视野里也流露出几缕金芒,那沧桑而厚重的声音仍旧在一声声的轻叹,呢喃着一句模糊的话语。他身周金光环绕,隐隐形成一行行古老的文字,那金光温柔又透着暖意,隔开叶英身周的弱水,带着他破水而出,将他牢牢护持在金光里。“谛听!谛听!南阎浮提众生,举止动念,无不是业,无不是罪。何况恣情杀害、窃盗、邪淫、妄语,百千罪状。叹诶,叹诶,众生不知其罪,历经百苦亦无悔意,只怨上苍不公,何得救赎?广行善事,积攒福德,赞叹皈依佛祖,长期以往,业力渐消,方可得心中安宁。”“阿弥陀佛——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仿佛带着袅袅檀香的佛语空荡荡的盘旋在寂然的空间之中,那带着佛性的灵光和明净,让人心生安然之感。叶英在一片混沌的沉浮之中感觉到一丝直透灵魂的暖意,不浓烈,却温柔而周密将他笼罩在其中,释放出微薄的温度,让叶英有了片刻的清明。“诶?怪哉怪哉。”一个空灵飘渺的声音悠悠响起,虽说着疑惑的话语,口吻却平淡得没有一丝的波澜,“此人当真怪哉!分明造下杀戮罪业,却不被罪孽缠身;三魂七魄仅剩一魂三魄,浸入鸿毛不浮的弱水之河,却并未消散;自身并无多大功德,却又有如此浓郁的功德金光护身;魂魄不全,不入轮回,却分明已经铸就了仙魂,鬼差皆视其无物,竟不似此世之人,奇也,怪也!”“阿弥陀佛——”那慈悲而宽容的诵经声渐停,似是叹息,似是遗憾,复又念道,“痴儿,又是一痴儿啊——”“嗤,倒不知是何人积攒下这样的功德,竟用这般浓郁的功德金光来保住这么一缕残魂,可不是一看不破的痴儿?”那空灵的男声微讽,扭头看着坐在莲花座上宝相庄严的佛,毫不客气地伸脚踹了踹盘踞在莲花座下的似龙飞龙,似虎非虎的动物,语气平平地道,“谛听小友,说与本座听听。这世间竟还有嫌自己功德忒多的奇人?你说本座拿这缕残魂和那人交换,那人是否会将自身功德全部给本座?”被唤作“谛听”的是一只虎头、独角、犬耳、龙身、狮尾、麒麟足的瑞兽,皮毛油光水滑且净如白雪。他本来趴在地藏菩萨脚下听对方讲经,正痴迷入神之际,淬不及防被踢了一脚,当即呲了呲牙,口吐人音:“莫起如此歹念,功德护身之人,必有天大造化,且那痴儿已成仙身。我虽能知晓六界之事,却不得随意泄露天机,他人舍不去爱恨情仇,经此一劫,本就受尽苦楚,你又何必火烧浇油?”男子不满,反驳道:“你情我愿,有何不可?怎能说是火上浇油?”谛听甩甩脑袋,嗤笑道:“趁人之危也敢说是你情我愿?能积攒出如此浓厚的功德,平日定然多行善事,心性纯粹,为人正派。这般多的功德,下辈子定然投生大富大贵之家,一生平安康顺,夫妻和美,子孙满堂。但既然对方已成仙身,这功德便是她以后的依仗,你自然可以趁人之危,想必以她满腔深情,也情愿和你交换。只是你这般所为,却是绝人道途,断人后路,乃是天大的恶事!也不怕你的道场被天罡给卷了!”男子转身瞪了谛听一眼,一双冰蓝色的眼眸清澈空灵至极,仿佛毫无污染的水。他的头发是淡淡的水蓝色,长长的迤逦及地,却不沾染半点尘埃,仿佛一泓流水。他一身纯白的长袍,面容圣洁美丽至极,空灵澄澈得好似极北之地的□□,冷而寒,清且透,神圣且不容亵渎。他就像是居于雪山之巅的一株雪莲,也似是高卧明月之上的仙,那样冰冷遥远,那样高不可攀。他抬手一挥,袖子已经如流云般朝着叶英卷去,他袖里是一片山河日月,星辰流转,眨眼便将叶英的残魂收到了袖里。“我可不管这些,功德是好的食物,我已经很久没吃饱了。”男子偏头,圣洁而带着灵性的容颜却透着桀骜,“只要魂魄不灭,那痴儿就会不停的传递功德过来,就算我不找她换,迟早也会掏光她的底的。”谛听一声尖啸,大骂他卑鄙无耻,可男子只是不屑地撇撇线条好看的唇角,转身便消失在浓重的水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