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慕渊翻身上马,一夹马肚子,赶往北城。越前行,火势的状况越清晰。整条北一胡同都已经被大火包围,小儿啼哭、鸡鸣狗吠,附近百姓提着水与城防营的官兵一道救火,却压不住火势,北二胡同也烧了大半了。如此下去,只怕真的要继续往北蔓延了。蒋慕渊在人群之中寻到了绍府尹,他披头散发、衣衫不整,扯着嗓子安排人手。“听风,”蒋慕渊唤了声,交代道,“我走不开。”听风机灵极了,只听半截就明白过来,连连点头道:“爷,您只管忙您的,奴才去北三胡同看着,不会让顾姑娘出事的,况且,还有贾大娘在呢,您不用挂心。”蒋慕渊睨他,等听风一溜烟跑了,这才去找绍府尹。绍府尹急得头发丝都透着焦味,见了蒋慕渊,跺着脚道:“发现得迟了,近来又干燥,小公爷,这、这……”眼下不是听理由的时候,蒋慕渊直截了当道:“城防营和府衙各来了多少人手?百姓受伤情况如何?供水的状况呢?”绍府尹被问得愣怔,却也冷静下来,用力拍了拍脸,一样样回答起来。北三胡同里,一桶桶的水依旧在往前头送。黑烟和火光看得久了,顾云锦都有些模糊,弄不清火情与他们是近了些还是远了些。在院门口把满满一桶水放下,顾云锦甩了甩酸胀的手臂。听风进了胡同,几户人家门口放满了水桶水盆,他一时有些惊讶。再往里头去,见顾云锦在其中忙碌,他抬手抓了抓脑袋:“顾姑娘,这是……”“你怎么……”顾云锦也看到他了。听风赶忙解释:“我们爷今夜在工部衙门议事,发现起火了就赶过来了,他在北一胡同那儿,让我来这里看看。城防营和府衙都到了,不用担心的。”顾云锦了然,道:“暂时没有烧到这里,能出的人力都忙着送水到北二胡同,余下的老人孩子都集中在一块,一旦情况不对,立刻就能走,我们还撑得住的。”粗壮汉子来提水,听顾云锦这么说,咧着嘴笑道:“是,我们还顶得住,我看前头火已经小下去了,我们能把火势拦在北二胡同。”人不人鬼不鬼顾云锦闻言,眼睛晶亮。能拦住自然是最好的。粗壮汉子拍了拍听风的肩膀,道:“小哥,跟官大哥们说一声,让他们只管在北边使劲儿,我们这里自个儿能顾好的。”说完,汉子提着两桶水就冲回去了。听风抿着嘴,他是来顾着顾姑娘的,不是来替城防营顾着胡同的状况的啊……他想给顾云锦解释,扭过头去,顾云锦已经拎着水桶没影了。呃……算了,还是别解释了,反正他们爷刚才就没明说过。天大地大,救火救人最大。听风撸起袖子,也提水去了。火渐渐小了,黑烟越发浓烈,熏得人止不住咳嗽。顾云锦拿湿衣裳围在脖子上,拉起来遮住口鼻,才稍稍舒坦了些。天边露了鱼肚白,晨光之中,黑色的烟雾张牙舞爪,比半夜里看时还要可怖,但好在,明火已经以肉眼可见的趋势小下去了。不知不觉间,已然是一夜过去了。沈嬷嬷拎着空桶从北二胡同回来,依着柱子一面喘气,一面给众人打气:“北二胡同的火差不多都灭了,北一胡同还有些明火,城防营和府衙的人都在灭火,我琢磨着,天大亮后,隔得远些的百姓也会来帮忙,大抵再有半个时辰,烟就能慢慢散了。我们这儿算好的,屋子都没过火,就是熏得惨了些,北一、北二还伤了好几个人呢。听说半夜里,好几个大夫就到了,当即就抬出去救。”席地坐在天井里的邻家七十老妪喘着气,道:“你这么说,我们心里也有底了,别的都好说,一家人齐齐整整地没受伤,可不比什么都要紧?”另一人道:“就是说嘛!远亲不如近邻,远水救不了近火,说的是一点也不错,我们救得及时,大伙儿齐心协力,人保住了,屋子也保住了。”附和声四起。虽是一夜未眠,但提心吊胆的时候总算过去了,手上力气不够、没有参与到救火中的妇人们交头接耳了几句,一人过来与顾云锦商量。“都累了一夜,没喝上水吃上东西,我们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就给大伙儿备些吃食。”这话在理,顾云锦点头道:“熏了一整夜,怕是都吃不下油腥,婶子给备些清爽的。”妇人笑道:“依你说的。”两三人一块,分别回家取吃的,也彼此有个照应。顾云锦从厨房里把前几日新腌的酱菜坛子搬出来,吴氏掏了银子给念夏和抚冬,让两人去街上买些馒头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