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红慌忙捂住她嘴:“祖宗诶,小声儿点。这话传到万岁爷耳中还不得气死他?自打您有孕,他乐得合不拢嘴,这万一听到您这不成体统的话,该以为您又要胡闹了呢!不可不可。”荀肆咯咯笑出声:“陇原可有其他信?你家人来信说哥哥受伤了,那这一仗打的如何?可赢了?我阿大眼下在哪儿呢?信中说了吗?”正红听到荀肆又提起,手中一顿,缓声说道:“您又不是不知晓我家人,腹中没有半点墨,写受伤要钱几个字就能要他们抓耳挠腮许久,哪里还顾得上写旁的。回头奴婢去问问。”荀肆哦了声,直觉不对,但又说不出。但正红有意瞒她,她也就不再纠缠。只说困了,想睡一会儿,一头栽倒在皇上,不出片刻便打了呼。正红见她睡了,为她盖好薄被,放下帷幔,又唤了彩月进来打扇子,这才出门去。荀肆见她出门便坐起身,捂住彩月嘴,轻声细语道:“嘘,你去偷听一下正红和定西在说什么。”彩月脸一红,说道:“奴婢…”“你耳朵长,快去!”荀肆推了她一把,过了许久彩月才回来,面色似是有些困惑。“他们在做什么?”彩月道:“二人好似都哭了。”“可说了什么?”“奴婢没听大清,说的一位将军…战死了…”荀肆想起正红几次忍着泪的眼睛,顿时觉得天塌地陷,猛喘一口气问道:“谁死了?可听清了!怎么回事!”“您别急,不是国丈,是韩城将军。”韩城将军?荀肆觉得自己心上那块儿肉被生生剜掉了。疼,太疼了。她喘不过气,颤抖着手指着那扇窗:“去开窗,我透不过气,我透不过气”她以为自己哭了,手抚到脸上,却是清爽一片,什么都没有。那怎么这么疼,那疼向四肢残骸发散,将她骨头打碎一般。太疼了。无情笑叹他人痴(三十)心碎了外面淅淅沥沥落起了雨,荀肆躺在床上,帷幔内一片漆黑。那雨声落在琉璃瓦上,又顺着琉璃瓦向下最终滴落在地上,细密绵长。她的魂魄去了一半。正红站在屋内低首垂泪,屋内光影愈发暗淡,雨声不收,那天却是黑了。外头一声温润问话:“怎么不掌灯?”话落推门而入,依稀见到昏暗屋内立着的正红,正抬手拭泪,见到他后半跪行礼。云澹道了句:“免了。”掀起帷幔,见荀肆一动不动,叹了口气脱了鞋,躺在她身旁。一手去寻她的手,那双手软糯冰凉:“怎么这样凉?”握着那手塞到自己脖颈里,荀肆却抽回了手。云澹这一日都心境不好,他在永明殿呆坐许久,心中一直在思忖该如何与荀肆说。然后看这情形是不必说了,她定然知晓了。那手抽回去,人翻个身,将后背丢给他。云澹又叹口气,手放在她肩膀上轻轻拍了拍,而后平躺过身体,没了动静。二人就这样躺着,荀肆也不再念叨饿,连口水都不喝。云澹脑中千回百转,有一瞬突然想到:若有一日自己死了,她也会这样难过吗?亦或在她心中自己本就不值一提,逢场作戏罢了?但这念头又迅速的收了,好歹他们一起长大,哪怕没有男女之情,那也如亲人一般,这样难过是人之常情。只是她还有孕在身,这样悲恸于胎儿不好。“荀肆。”云澹轻声唤她,荀肆一动不动。“荀肆,你知晓了韩城的事是吗?”“你应当知晓了。你阿大的信从陇原来了,朕是今日一早收到的。这样大的事,铁定瞒不住你,朕也并不想瞒你…只是你尚有身孕,此时万万得珍重些…”说了这些,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这样陪着她。此次西北卫军内生的事,脉络还未理清,那箭原本是冲着荀良去的,那细作的目标是荀良。眼下尚不知那细作是敌方派的还是朝内人安顿的,许多事绞在一起,剪不断理还乱。荀肆听到他说的话,却是一句未回。她不想开口,怕开口说出伤人的话。战场上的事风云突变,每回开拔前都做好了要死的打算。自己亦是上过几年战场的,自然见过生生死死。只是这一次是韩城而已。只是这一次是韩城而已。韩城总说他自己命大,他说眼见着有几次刀剑到他脖子旁,都被他生生躲过了,其余都不叫事。他说的轻松自在,荀肆便信以为真,以为他永远不会死。然而他就这样死了,死在即将大胜之前,连敌人归降都未看到。二人这样沉默良久,明明是在身旁的人,却觉得隔出一座皇宫那么远。待至四更天之时,荀肆察觉腹部阵痛,而后一阵热流涌下,是每次月事来之时之感。她眉头皱了皱,这才想起自己不该来月事的,她有孕在身。于是转过身推推云澹:“皇上,叫正红掌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