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公冶启蹙眉,“罢了,寡人去寻母后。”刘昊:“您是该去了,方才太后殿内的宫人还在,您突然出事,那宫人虽然被奴婢控制住,但……”如果陛下不想杀她,那太后肯定会知道此事。甚至于,就算陛下杀了她也没用。太后在这后宫把握了几十年,起起伏伏都这般过来了,这宫里焉能没有她的耳目?就算是正始帝,也未必能够连根拔起。公冶启漫不经心地说道:“你知道该怎么做。”“喏。”就算送回去,太后也不会让她活,顶多是会泄露莫惊春的存在。可是公冶启并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莫惊春的意义。即便是母后,暂时也不想。…“所以,你又发了狂。”太后心平气和地说道。正始帝坐在她下边,他打小就这样,明明边上还有别的地方,偏是要挤在旁边,歪着那小凳子挪不开手脚。他看着太后手里打发时间的绣绷,漫不经心地说道:“孩儿可比从前要好上许多。”太后沉默,将针扎在绣绷上,总算挪开眼来看他,“可惜发作的次数,也比从前要多。”短短一年内,便有三两次。先帝在的时候,启儿可得有好几年没这样了。正始帝似乎没感觉到太后的忧愁,反而去看那放在边上的绣绷,“母后,已然发生的事情无法改变,您就莫要担忧。就算孩儿是个疯子又如何?”他露出个森然的笑意。“这天下,不也在我这个疯子手里。”太后假意拍了拍他的脑袋,“不许胡说。”她显然对正始帝的身体很是担忧,问了又问,方才放过了他。皇帝顾左右而言其他,拉着太后有一顿没一顿地说着家常话,直到太后数着时辰,方才将他赶了出去说是批改奏折。正始帝站在殿外幽幽地说道:“寡人还是头一回这般狼狈被赶出来。”刘昊想笑却是不敢,义正言辞地说道:“陛下,您是打算去御书房还是长乐宫?”正始帝脸上的笑意慢慢散去,忽而变得阴冷。“不,去西华宫。”…莫府。莫惊春这些时日吃食不进,厨房变着花样给他做东西,直到发现最近郎君喜欢酸辣的东西后,才勉强让他能吃进去一些。但与此同时,他也时常会忍不住作呕。且症状比之前要厉害得多。他虚弱地靠坐在椅背上,痛苦地闭了闭眼。先前还能忍受,可或许是因为去过长乐宫,他的身体就开始闹腾起来。时时渴求着将正始帝叼进窝里。他恼怒,在乱七八糟的床榻上藏起自己,最近便是墨痕都知道不能随意进屋里。莫惊春有点满意地闻着味道,半睡半醒。直到他蓦然想起之前他应下的事情,才猛地睁眼。他晚上还要去张千钊家里。莫惊春坐在床边忍了又忍,还是慢吞吞地爬起来,换过衣服后,又将之前买来的酸梅塞进袖袋。他都险些忘了这件事,下了值就回家赶。待叫了马车,莫惊春坐在车厢内颠簸,忍不住先含了一颗酸梅压在舌底,才缓解了骤然爬起的眩晕感。他有些倦怠地伏在边上歇息,直到墨痕将他叫起。墨痕小心翼翼地说道:“郎君,若是身体不适,咱就回去吧。”他都看得出来莫惊春额间的薄汗与脸色的苍白。莫惊春用帕子擦了擦,摇了摇头,“已经有诺,轻易不可改。”莫家和张家偶有往来,早就轻车熟路,墨痕和车夫也有人招待。莫惊春被引着去见张千钊,却不曾想在屋内看到的不是张千钊的身影,而是一个踮着脚尖正在摆着碗筷的小姑娘。她看起来可真是小,看起来约莫四五岁。莫惊春看着她身上的衣裳装扮,理应是府上的小女郎,为了避免惊到她,他甚至没有再踏进去,轻声说道:“你且停下。”他本意是想让她停下来,让他去做。小女郎一吓,手一哆嗦,筷子便砸在边上。她立刻转身看向莫惊春,秀丽漂亮的小脸上满是惊讶,那双眼睛……莫惊春一冷,她看起来有点像惠娘。他心里犹豫,张千钊和惠娘有着千丝万缕的亲戚关系,他的孩子会跟惠娘相似本也是正常。可莫惊春痛恨自己的敏锐。张千钊这段时间的异样,时不时邀请他来家里,这屋内一直竖着的屏风,蓦然出现在屋内细心摆弄碗筷的、与惠娘相似的小女郎……莫惊春嘴里本有的酸梅味道迅速化作更为痛苦的酸涩。酸胀的情绪爬上他的心口,让他险些在这里吐出来,他猛地扶住小腹的位置,脸色骤然苍白。“子卿!”因着意外被叫去厨房的张千钊匆匆赶来,在看到屋里内外一大一小的对峙后,脸色也猛地变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