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宗楠不为自己解释:“月止不愿意让我把话挑明,那便自己悟去吧。”“什么叫我不愿意……”罗月止今天状态不太好,屡屡败下阵来,“你真是……”赵宗楠见好就收,温纯笑道:“我说错话了。”他这样时时示弱,什么人也发不出脾气来。罗月止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只素绢手帕,摊开帕子,里头是赵宗楠那只细腻名贵的发簪:“这是公爷的发簪,多谢当日施加援手,一直忘了归还,近日特来完璧归赵。”赵宗楠却没动,只垂目看了它一眼便移开视线:“月止知道,我本意不是为了讨要簪子。”“公爷说得哪里话,本就应当归还的。”“月止很怕欠我东西。”“有所亏欠便要时时惦记,我心思本就这么一丁点多,分神乏术,自然谁也不愿意欠。”“可我反倒愿意月止欠我些什么。”赵宗楠道。“从小甜水巷一别,我们足有三十一天未见,我不去找你,你便也不来找我。若非你还欠我些人情物什,怕是今天这一面也盼不到。时时惦记……我倒想让月止时时惦记。”罗月止轻声提醒他:“公爷。”赵宗楠不听他制止:“就算是朋友,也没有月止这样当的。”罗月止无言以对。罗月止轻轻叹了口气:“公爷说得有理,是我错啦。”赵宗楠:“而且你到现在还叫我‘公爷’。”“官人。”罗月止失笑,突然觉得他有时候脾气就跟小孩子一样,“这样叫,官人满意了吗?”赵宗楠果然就是想让他哄,他退让了,赵宗楠就满意了,还得给自己找补:“我并没有逼迫月止的意思。”罗月止心口又酸又软,终究无奈地笑起来:“我明白,我应该的。”--------------------作者有话要说:罗月止:我明白,我活该的。风险投资在赵宗楠的“逼迫”下,罗月止要以坦诚赔罪,将个把月以来发生的事一件件讲给他听。两人一开始还端庄地跪坐着,可罗月止不习惯这样的姿势,越讲越懒散,最后索性盘着腿、撑着胳膊,歪歪扭扭坐在矮桌旁边。赵宗楠看他如此,竟也陪他一起丢掉礼法,随性而坐,颇有些箕踞自适的意思。这样的情形若是叫赵宗楠府上的学官看到了,定会大为惊讶,以为素来端静自持的赵宗楠被什么鬼怪附身了也说不定。赵宗楠:“原来那所谓的‘连环画’竟是罗家叔父所作。我曾在宜春苑听你讲起过罗叔父画技超群,却从未有幸瞻仰,如今也算是得偿所愿了。”罗月止道:“寻常人家而已,当不起官人这一声‘叔父’。”谁敢轻易当他叔父?赵宗楠的正经叔父,现在这点儿估计正披着龙袍,在皇宫之中熬夜批阅奏折、处理军国大事呢。赵宗楠反问:“不然要怎样叫?”罗月止道:“之前倪四叫我爹爹‘罗员外’来着,我听着正合适,官人便也以此相称吧。”赵宗楠依旧是笑着的,但语气听起来略有不满:“这样显示不出我与月止的情谊。”罗月止想把话题扯开:“官人其他时候,都如何称呼好友的亲族长辈?”赵宗楠笑容渐渐落下去了些,他静静看着面前的人,沉默一会儿才开口:“之前就跟月止说过了,我没有多少朋友的。月止认为我在信口胡言吗?”罗月止身体忍不住前倾了一些:“我并无此意。你……”他退让了,软绵绵地坐回竹毯上,轻轻叹了口气:“算啦,官人想怎样叫便怎样叫吧。”赵宗楠似乎被这句话所触动,眼神有些细微的变化。灯火影影绰绰,在他一双漂亮的瞳仁中映照出某种晦暗的认真。但这认真不过眨眼间便被主人收敛起来,他眉眼一弯,又是温纯和善的模样:“月止可知,你其实颇不擅长隐藏思绪。”“有么?”罗月止并无所觉,摸了摸脸,半开玩笑地开口道,“我还以为自己颇具城府呢。”“树有百枝,人有千面。月止有时聪慧狡黠,叫人捉摸不透,有时却傻乎乎的,好哄得厉害。”赵宗楠莞尔,“不瞒月止说,你这样的性情,叫我很是放心不下。”罗月止听出来了,眯着眼睛看他:“官人又在揶揄我呢。”“我只是觉得自己可以帮到你。”赵宗楠突然道。“月止的确优势显著,但劣势也同样鲜明。你在自己擅长的领域中可以巧计频出,游刃有余,但你自己心里同样有数……你在京根基薄弱,识人不足,人微言轻,待日后生意做大了,少不得面对各种达官贵人,皇亲国戚,做事难免束手束脚,仅凭自己,总会遇到过不去的瓶颈。如若不然,张贴连环画这一件小事,为何你都不敢亲自去问开封府,而是借文家之口疏通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