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南枝知道自己跑不了,强忍着镇静:“你到底是何人?是谁派来的?”
京畿之地必然不可能有劫匪怪盗,也不可能只一个人,观那地上横陈的人多半已经是尸体,那眼前的人估摸着便是被人指派来的灭口的。
“取你性命之人罢!”男子踩灭了那灯笼的余火,拿着绳索靠近。
宋南枝听见这话却是一顿,眸子里忽然亮起一抹光,当即后退了几步。
借着月光她看清面前的人每走一步,脚底便留有血印,浓郁的血腥味也逐渐浓郁,她猜着面前的人应该是受了伤。否则要杀人灭口,不会用言语来恐吓她。
宋南枝心中忽然起了一个很大胆的念头。
男子以为面前的人是吓傻了,竟然一动不动还走神,便也放缓了些动作。
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而已,他犯不着那般警惕,遂抬起没有受伤的那只胳膊。宋南枝见他身手过来,吓得往后缩,退到了角落里,然后抬起右手要挡住他过来。
男子第一反应以为面前的人又要逃跑,下意识地就伸手抓住了人。他正得意的想笑,却突然感觉呼吸一窒,猝不及防地脖颈里插入一个什么东西。喉咙里涌出的血瞬间堵住了他的气道,他跪在地上急切地想要呼吸。
宋南枝却拔出那金钗,再次用力插了进去。
脖子是致命的弱点,前提是要对方放下戒心。
从前还在王府的时候,沈洲曾经说过这话。他拿着在诏狱刑问的流程来套她的话,说她眼神躲闪不善伪装,将心事弱点一一暴露出来。他便教她方法,要自己如何高明些,如何擅于发现对方的弱点,让其放下戒心,然后一击致命。
宋南枝当时听来觉得很是离谱,只当沈洲此人冷血无情惯了,又或是觉得他故意戏弄她。
可适才那一下,她脑子里一瞬间闪过的竟就是他当时的那句话。
被金钗刺穿的脖颈不断有血喷涌出来,身前跪着的人很快咽气倒下,宋南枝颤颤松了手往后退了好些。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做到的,只是望着面前的尸体脸上苍白失色。
杀人这件事对于她来说,很是惊悚,可她又必须要将面前的人给杀了,否则自己活不出去,兴许沈柯最终也逃不了。
那男子说取了她性命,明显是针对沈柯而来,他必是把自己误当成沈柯了,才会说那一句话。她便也立即反应过来,沈柯没有被她抓住过,而是逃走了。
宋南枝缓了几息不再看倒地的人,转而走向那角落里要去翻看地上的人。与沈柯随行的几个仆人已经都断了气,但庆幸的是沈柯不在当中。
四周森凉寂寂,宋南枝抬头茫然若失地看了一圈,然后将地上的金钗捡起来。正要离开,院子门口突然轻声一唤:
“南枝姐姐”
宋南枝回了头,适才跟着马蹄踪迹寻过去的随从把沈柯给带了回来,她也受了伤,腿一瘸一拐地走向自己。
待走近时沈柯便被眼前的情形给吓到了,怔在那,看着宋南枝满手的血,又看看地上躺着的人,几步上前紧紧抱住了她。
当即大哭起来:“南枝姐姐你怎么这么傻,还跑来寻我做什么”
她刚来这里,便被地上躺着的人给抓住了,他挥刀将她身边的几个仆从都给斩杀了,看着血液肆溅,便让她想起当初崔三郎遭人打的情景,她惊恐无比,好不容易从他手里逃脱。却没有想到宋南枝会来找自己,还这般不顾性命的来救她。
“你近日没来宝斋我便让春杪去看看你,哪知王府上下都说你不见了。我一时担心,便来这寻你”
宋南枝托举起来金钗的手还是颤抖的,“我看见了你的衣服,还有这个,你没事吧?”
沈柯哽咽不止,揪着宋南枝的衣服发抖。
宋南枝轻轻拍她:“不管崔府说了什么,那些都与你无关,明白吗?崔三郎因为爱你所以愿意做这些,你若将这一切的罪都揽在自己身上,便也是将他对你的情意都视作不见,也一点都不在乎。你可是后悔喜欢他了?”
沈柯拼命摇头。
她是难过后悔,从崔府出来的那一刻她恨不得了结了自己,心里不断自责,害了崔三郎,亦害了崔相,觉得自己再难以赎罪。可她想起自己曾经承诺过崔三郎,又不敢如此。内心痛苦万分,便要亲自来问问崔三郎,问问他为何要瞒着,为何要独自一人抗下这些痛苦。
可刚一到此地,便有人冲出来放言要像刺杀崔相一样,把她也给杀了。她惊恐之余又恍然明白过来,这些人是要阻止让崔三郎的死因暴出来,是怕案子的真相公之于众。
若是从前不知真相便罢了,如今都知道了,岂会轻易赴死,便宜了那些凶徒。
沈柯道:“我不会让三郎就这么枉死,我也不会让自己这么死了,我要看着那些害死三郎大人一个个被抓起来!”
她能这么说,宋南枝到底是松了一口气,朝那远处明月应了一句:“嗯,崔三郎,他会护佑你的。”
沈柯点头,然后看向那地上的尸体,脖子上被扎了两个大窟窿,又低头看见宋南枝手里还紧紧握着金钗,知道她肯定也被吓到了,遂紧张道:“南枝姐姐你是不是受伤了?”
“没有。”宋南枝将手里的金钗藏在了身后,不愿意沈柯碰到自己身上的血,“我没事,先回去吧。”
虽然不知道是谁派来的人,但以防他们还有后招,宋南枝不敢多留下。
马车停在了围院门口,两人正要走,随从从外头来说:“姑娘,想是王府的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