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寻常军中大家都是这么喊的,并未有任何旁的意思,苏应在向来也是个大大咧咧之人,当下也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便将萧鼓引进膳厅,见了皇上。
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皇上当下就觉得,这一声“老大”在耳边听起来……有些怪怪的。
这个天底下,能被称之为“老大”的,应该只有他,当今皇上,真正的上位者。可萧鼓喊苏应在的这么个称呼,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回宫后,皇上越是琢磨,越是觉得不大对劲。但他知晓自己登基后,疑虑是一天天地渐甚,他生怕自己想得过多,冤枉了挚友,便打算从其他人那边儿打听打听再做决断。
皇上又想着,萧鼓既然这么喊苏应在,那也许苏应在的军营里也都是这么喊的,便找了个跟萧鼓一起从孤儿村出来的人——郭光来问话。
那郭光本就不是个行军打仗的料,早就对苏应在有了嫉恨的意思。奈何自己受伤这样久,却依旧跟着苏应在的大军后头跑来跑去,早就在心底叫苦不迭。幸亏某日有幸接触了杜弦将军,方才在杜弦的安排下,进了兵部。郭光也是直到接触杜弦之后,方才慢慢知晓,原来杜弦表面没有什么,实则暗地里对苏应在有了意见。
这两人一来二去,便有了共同的敌人。
这下好了,皇上这会儿秘密召见郭光,郭光一开始并未觉得什么,但皇上的言语一出来,他顿时敏锐地觉察出了个中蹊跷。
于是,郭光这个曾在辽金战役里负了伤的人,便瘸着腿,鼻涕一把泪一把地,添油加醋地,将苏应在有私心一事,给捏造了出来。
皇上顿时大惊失色,龙颜震怒,难以相信。
郭光信誓旦旦地道:“皇上若是不信,可以在军营里随便问问几个小兵,大家都喊苏应在将军为‘老大’,或者‘苏老大’。有时候皇命下达,若是苏老大采取不应对政策,我们也不会觉得有什么。总之,大家都是以苏老大马首是瞻。”
这话说得还了得?!
军营里的人连皇命都不听了,只听他苏应在的?!
但这皇上绝非只听一面之词之人,他又寻来一些个苏应在大军里的兵将们,果然,这些人喊苏应在确实是“苏老大”。但对于苏应在是否有二心,这些人皆表示苏应在的忠心,绝不可能有任何叛乱之心。
这么几番审问,苏应在自是听说了一些,便禁止军中再这么喊他。事实上,这种禁止,在称呼刚刚出现的时候,他就表明了,奈何大家都知道苏应在对皇上并无二心,寻常大家不过是喊喊玩儿的,跟喊个山寨大王似的,也就是个玩笑称呼,大家都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禁止了一段时间,这个称呼再度复燃。
这称呼,就像是一道魔咒,让皇上寝食难安,如坐针毡。
有时,皇上会故意召了苏应在的麾下兵将们来问话,这些人都是些行军打仗的糙汉子,对皇上称呼苏应在时,依旧脱口而出“苏老大”。
这么一来,皇上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疑心再度大起,奈何身边却没个相商的人。
却在此时,杜弦从边塞回来了。
皇上将自己的困扰对杜弦一说,杜弦便状似苦恼地登时下跪,并顺着先前郭光编造的谎言,又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皇上大骇,恐慌了许久之后,却也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事实。
杜弦更是将苏应在军营里的人数,所囊括的九州上下各大战役,以及他所获得全部的军功,一个个地,悉数说给了皇上听,并言之凿凿地道:“苏应在早就有了二心,奈何战绩卓卓,九州上下不认得皇上的人大有人在,但不认得苏应在的……着实不多。他寻常又是个憨性子,对待百姓就像是自家人似的,我原来也以为他是善心,但后来偶尔得知了他二心后,方才知道他t虚伪极了。”
皇上用当时仅存的最后一丝理智和冷静,问出了一句:“杜卿,你寻常在外领兵打仗,又是怎的对苏应在的军功和战绩知道得这样清楚?”
杜弦深深地叹了一口闷气,苦涩道:“我对皇上忠心无二,今日就对皇上道一句实话吧!”
“因为臣,不服气。”
皇上一愣,旋即明白了什么。
“我对皇上忠心不二,皇上却次次偏向他,凭什么?!”杜弦状似气呼呼地模样,说:“所以,我就拼了命地领兵打仗,为的就是能在军功战绩上与他苏应在一较高下,让皇上瞧瞧,到底是谁更忠心!”
皇上怔了好一会儿,方才疲惫地道:“杜卿,这些年,朕委屈你了。”
“为皇上做事,何来委屈?!”
皇上拧眉深思了好一会儿,又问:“可是……每个兵营大军的人数各有不同,你又是如何知晓苏应在大军里的总人数的?”
杜弦抬起眉眼,定定地看着皇上,说:“臣自从发现苏应在有二心后,便留了个意,寻常会问问兵部的人,让兵部的人帮我紧盯着苏应在的动作,以防他生出变故。”
“那你小心点,”皇上苦涩地道,“朕记得,兵部的那些个人寻常都与苏应在交好,以前,朕还一直以为是他人缘好……呵,朕还真是愚钝至极!”
“皇上不要担心。”杜弦忽而压低了声音,说:“我在兵部寻来的这个人,只是个小官儿,寻常在兵部里只是个跑腿办事儿的。别看这人官阶低,但他对皇上的心跟臣的心是一样的。再加上,这人当年科考成绩不错,是个机灵通透的,绝不会被兵部其他人发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