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姨太怔住,接过礼单瞅了瞅,倒吸一口凉气:“好孩子,是三妈妈错怪你了。”“没事儿,也是我不好,就该直接把东西一抢,然后带声回奉天。”“哪儿有那么容易?”三姨太摇着头叹气,“声回申城,图的不是家产,是他母亲的牌位……可若要将他母亲的牌位带回来,势必要见郁家人,迟早也是要遭罪的。”穆老七深以为然地点头,继而猛地一拍脑门:“三妈妈,你猜我在申城遇上了谁?……我六哥啊!”“你……六哥?”三姨太狐疑地撩起眼皮,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六哥是说过要回国,可怎么会被你遇上?”“三妈妈哎,六哥坐船先到了申城,准备坐火车回奉天前,刚好遇上了我。”三姨太听了解释,脸上这才涌起淡淡的喜意:“他人呢?”“郁家的家产多是他帮着打理的,现在还在车站忙着呢!”“哎哟,好孩子。”三姨太伸手拭去眼角的泪,心酸地喃喃,“若是声没病倒,咱们这一家子团聚,多高兴哪!”穆老七闻言,咬住下唇,不敢再看躺在病床上的郁声,强堆起笑脸,安慰道:“其实声一口气将身体里的病气都发出来也好,这次把身子养回来,日后就不会再病了。”“你又不是医生,胡说八道些什么?”三姨太抱怨了两句,神情却不由自主地放松了。她转身望着蜷缩在雪白被褥里的欧米伽,自言自语:“不过,我也盼着声大病一场,能让他把心里的郁结都发出来,别憋坏了才好。”躺在病床上的郁声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回到了奉天。他自打发起热,人就糊涂了,整个人陷入了过去的回忆,孤零零地在郁府里奔跑。府里的下人有说有笑,唯有他满脸是泪,边跑边唤“娘”。他娘病重,前几日已经不能起身了,今日他不过是去熬了一碗汤药的工夫,居然就有人传话到他耳边,说他娘不行了。“娘……娘!”“可怜的孩子。”三姨太拿帕子替郁声擦去额角的冷汗,扭头见穆老四风尘仆仆地冲过来,立刻蹙起眉,“你瞧瞧你,像什么样子?”穆老四不管不顾地奔到病床前,硬是在郁声的唇角亲了亲,才依着三姨太的话,脱下大氅,扯开了外套。“我来。”穆老四将郁声抱到怀里,用力地搂着,“三妈妈,您去歇歇吧。”“我不累,倒是声……”三姨太紧张地盯着穆闻天怀里的欧米伽,见他逐渐松开皱起的眉头,才依依不舍地收回视线,“魇着了。”这几日郁声频频陷入梦魇,穆老四也是知道的。不过三姨太对郁声的情况束手无策,穆闻天则不然。穆老四等三姨太离开病房后,锁上了门,又拉上了所有的窗帘,确认没有人能打扰到自己以后,翻身上床,将郁声冰凉的小手按在了胸膛上。满脸是泪的郁声捏了捏阿尔法并不柔软的乳粒,又挠了挠指印尚未完全消退的胸膛,哭声微顿。梦里的郁声已经来到了母亲的房间门前。他跑了许久,站了许久,依旧像条濒死的鱼,张着嘴,艰难而痛苦地喘息。“娘……”郁声扶着门,缓缓跌跪在地上,“娘!”他悲痛欲绝,不仅仅为了一门之隔病危的母亲,更为了离开郁家的自己——“娘,我……我不做郁家人了。”“娘,您会不会怪我?”“娘,娘我来接您……接您走。”郁声垂下头,泪眼婆娑地望着自己的掌心。冰凉的泪宛若奉天的雪,在他的视野里逐渐融化,最后居然变成了腥臭的血。“娘……啊!”郁声惊慌失措地瞪大双眼,再抬头,身边的一切化为泡影。他置身于无边的血海,举步维艰。“不……娘,您在哪里?娘!”郁声发了疯一般在血海中艰难地迈着步。他的脚像是被划破了,疼痛蔓延至四肢百骸,可是他不敢停下来。他不能没有娘。他要把他娘也从郁家带出来。郁声不知道的是,他身后拖着一副枯骨。这副枯骨正缓缓地扎入他纤细的身躯,血池中的血正是从他的后背上流出来的。而晶莹的泪,正从枯骨空洞的眼眶里涌出来。“声……声?”穆老四喘着粗气按住郁声的手腕,蹙眉喃喃,“怎么摸到鸟就不动了?”郁声的小手正埋在穆老四的双腿之间,随着呼吸,微微颤抖。“声,你要把四哥急死啊?”穆老四无可奈何之下,只能带着他揉,“都几天了,你就算再难过,也要睁眼瞧瞧我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