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生不解:“不是我看不起她,一个庶女,哪儿有这样的人脉手段,连我府里的丫鬟都能收买。五百两,不是个小数目。还要收买你家里的人,淘换名帖、安排线路,若她有这样的脑子,心性就不至于只追求一个滕妾。”“我们也再三查问过,的确是她一人做的。在北疆长大,家中长辈都觉得亏欠,钱财上给了不少补偿。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子,知道什么家族荣耀、朝堂局势,不过人云亦云,心里只有后宅争宠那点儿心思。”赵衡很不好意思,但必须把事情剖析得更清楚。春生摆手:“聪明人有聪明人的顾忌,蠢人总是蠢得花样百出。”春生、迟生在别家做客,也没少遇到,试图泼湿衣裳、摔倒碰瓷、阴阳怪气之类的小巧手段,还以为人人都和她们一样狭隘,春生迟生会因为她们的所谓“排挤”而低人一等。每回遇见这样的,春生、迟生都会让她们认识到什么叫大魔王。迟生也点头,所受教育不同,某些内宅女眷引以为傲的,正是春生、迟生避之不及的。没过多久,孙英珏喝得醉醺醺来敲安国公府大门,被人扶进来之后,瘫在椅子上痛哭:“为什么啊!为什么啊!”迟生一见他这个样子,立刻派人去长兴侯府:“告诉侯夫人一声,控制住小侯爷身边的人。”唉,好人当到底,送佛送到西。任何时候都有投机者,以陈妙音的个性,难道不会在孙英珏身边安插人吗?不需要收买或者干什么出格的事情,只需要在无关紧要的地方,给她行个方便。孙英珏身边的人会不肯吗?不会的,孙英珏身兼两大家族血脉,是长兴侯府板上钉钉的继承人,他也不缺御下手段,他身边的人必定是按照他意志行事的。孙英珏的意志是什么?他如此迷恋陈妙音,甚至说出了娶妻的话。在下人们看来,即便最后不成,做个妾肯定是没问题的。内宅之中,一个宠妾也是能决定下人命运的。宣德侯府先例在前。所以,下人们的偏袒,有时候也会坏事。这些不必详细解释,只提一句,侯夫人肯定就明白了。侯夫人是明白人,孙英珏不是,在安国公府撒酒疯,使劲闹腾,砸了客房之后,迟生也不惯着他。直接让人把他扔进池塘里,如今是夏天,池塘水又不深,被捞起来之后,孙英珏总算冷静下来。两人坐在大厅里沉默相对,都不说话。迟生还是执行往常的战略,孙英珏不说,她就不问,等孙英珏脑子里的水倒干净了,自然会说。“去清河的人回来了,她从小长在母族,对出身寒门的窝囊父亲看不上,一直以崔氏血脉自傲。幼年时,和表姐妹们争抢珠花头饰,惩罚丫头仆人更是家常便饭。去湖南的人查到的结果也大同小异,陈法官位渐高之后,陈夫人才带着她随同上任。在任上,陈法贪污索贿的钱财,大部分都供她们母女花销。只因她们依旧以崔氏千年世族为傲,不愿与泥腿子共处同一片天。”“她用猫惊吓过父亲妾室,致使妾室难产而亡;她虐杀过伺候的贴身丫鬟,只因那丫鬟长得貌美。当年灾民入城的时候,她也不曾救援一人,甚至陈法上城楼下令射杀灾民的时候,她就在城楼内的马车里等着。”“怎么会这样?我一直以为她是冰清玉洁、心地善良的好姑娘。救她之后,我甚至都不敢唐突,怕她再生死志,难道这一切都是骗我的吗?”孙英珏哭得撕心裂肺,觉得整个世界都坍塌了。迟生却还是冷漠得坐在一边,都在意料之中。她虽没料到陈妙音的本质这样坏,但早知道陈妙音对孙英珏不可能是什么狗屁爱情。孙英珏哭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丝毫看不出当初在宫里跳胡旋舞的神采飞扬。哭累了,迟生才让人上醒酒汤,孙英珏头疼欲裂,迟生不愿留他,就要把他送回长兴侯府。“木二,你都不惊讶吗?你怎么这样麻木?”孙英珏虽然一心沉溺在痛失爱情的悲伤中,但基本的观察能力还是有的。“啊,因为我早就知道啊。”迟生轻描淡写道。“你早就知道?早就查出来了?”孙英珏声音飚高了八度。“不,更早。知道这个传奇故事的时候我就知道,查出的结果只是验证了我的猜测。不仅我知道,侯爷也知道、夫人也知道,所有来劝你的人都知道。”迟生见他赖在原地不走,也坐回椅子上。愚蠢的人总是想尽一切办法往火坑里跳,所有劝他别跳的人都是他的敌人。“与你无关的人高高挂起,随你发疯,他们站在干岸上看热闹;亲近的人比如侯爷夫人,想尽办法拉你回头;不怀好意的人鼓励你,比如怀远侯府,一会儿激将、一会儿推波助澜。我本来也只是看热闹的,我还劝夫人,别拦了,反而要鼓励你勇敢一点,相信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