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年不见天日的囚室内被忽来的灯火侵扰,灯外三尺伸手不见五指,浓重的腥味拂上鼻端。
牢门挂的锁链已经打开,里头几乎毫无声息。
燕故一心头一震,顾不得多想,踏了进去。
鞋头踢到重物,灯火一照。一个男人倒在地上,狱卒服制,喉咙被什么利物撕开往外淌血,面上表情沟纹狰狞尚有余温,几息前才咽了最后一口气。
燕故一将油灯抬高,跨过尸首往里头走,一边寻,一边喊人:“付书玉!”
好几声后,终于有人应。
她躲在牢房最里的稻草堆后,从来蓬松如新开花蕾的鬓发乱了,原本簪上头的银簪握被在她手里,簪尖见血。白裙在昏暗里雪一样,裙摆污了,外衣前襟被扯破几处——
燕故一别开眼,搁下灯,脱下外袍往她身上披。
一蹲下,离得近了,看见她掩在胸前的手正在流血。
“这根线太锋利了。”她说,低头要将缠在手上割进肉里的绞索解开。
银簪里抽出的绞索何其锋利,轻易割开男人脖颈的同时,也一并将她的手划开。别人的血、自己的血把白色裙摆污红。
这双手细细小小,深夜审犯时向燕故一递过热茶和暖炉,在他余光中走过几遭。和平常高门贵女的并无区别,惯是捧书侍花,比玉色润,比纸皮薄。
现下,在燕故一的眼底下,这双手被绞索两端绞了大半圈,纸一样薄的皮肉里头陷着利弦,在不断渗出鲜红的血。
燕故一伸手去帮她解,鲜血把她的手和绞索涂得血肉模糊,看不清哪块是好肉。他的大袖子在忙乱中也掉下去,染红一块。
今夜连遭几番惊魂事,付书玉实在没有力气了,任他帮忙解。她轻声抽息:“大人,你太用力了。”
燕故一动作顿住,几息后,移开手去撕自己下袍袍裾。用撕开的布条将她的双手包起,包了好几层,裹得跟个粽子一样。
正此时,外头由远及近传来声响。
“燕故一,找到人了吗?”阿沅提灯找过来,看见地上尸首,狠狠拧眉,“这里脏死了,赶紧找到人赶紧走!”
找见二人在角落里挤作一堆,上前去看,被付书玉半身血迹骇住。
燕故一将付书玉身上外袍掖紧,视线一定。付书玉颈上一个被簪子刺出的破口,血线细细流下锁骨,他伸指虚虚拂过,“现在立刻回去。”
说完,他伸手将付书玉背腿一拢,横抱起来,大踏步往外走。
阿沅看见他紧抿的嘴角,又看他臂弯间挂下的半幅裙摆,想要说什么,停住了。转头将现场环视一圈,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