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眯着眼:“那年见他,还是在承德时,如今都读书了。我记得他从小就和老八亲近着,老九都抱不了,只老八哄得住。”
胤禛心里咯噔一声,怨不得他多想,皇帝越老越多疑,这话里的意思耐人寻味。
皇帝又道:“年纪大了倒是喜欢热闹,改明儿你把他带进园子,也让朕这里热闹热闹。”
胤禛直觉想说孩子太小怕吵着皇上您,但他一瞬间好像看见皇帝半眯着眼里流出的冷光,一时背上冷汗出了一波,他忍着心中慌乱,道:“皇阿玛肯让他在御前读书,是他天大的造化。儿臣敬谢皇阿玛天恩。”
他这番应对全是下意识的做法,全是几十年生涯磨练出来,说得情真意切,便是康熙也没觉察出那微末的迟疑。想事这番知恩合了皇帝的心意,那阵冷光也随即不见。
胤禛心中不定,上辈子皇帝也提过弘历,这辈子如此,除了喜爱之外,会不会也是留下一个人质在身边的意思?只是他对弘历平平,不会患得患失,但弘晖不同,不得有半分闪失。
皇帝又同张廷玉与胤禛说话,话题一个是军备粮饷的银子从哪里来,一个是皇帝给自己六十大寿存的银子要不要动。
有了弘晖的事,胤禛不过附和着说几句,期间皇帝留着二人用了晚膳,等到天全黑了,才让张廷玉送了胤禛出去。
胤禛虽是这辈子第一次被皇帝的心腹大臣送出门去,但也没多少兴奋,心里倒是想着方才皇帝晚膳只用了浅浅一点儿,汤还洒了不少在外面,且起坐要人搀扶。
怕是快了。
作者有话要说:
弘晖的年纪是虚岁咳咳实际上不大抱歉节后工作忙,我不会坑下周领导出差,我应该大大有空了
不过一面
胤禛出了畅春园,立即吩咐苏培盛:“让人回宫去把大阿哥接来园子。”
苏培盛正要应,胤禛却又道:“还是我自去一趟,让人牵了马来。”
苏培盛立即劝道:“爷,您连日祭天祈福斋戒沐浴已是劳累,加上得空还得侍疾,这一趟来回还是让奴才们替主子分忧罢。”
胤禛却觉着这是个好时机,弘晖去年大半年养在宫中贵妃宫里,过节都是在宫里过的,这次皇帝巡幸畅春园,因为贵妃病了弘晖也没带在皇帝身边。这次回京接弘晖来,必然要在深夜才能入城,怎么着也要在城里盘亘一晚,正好趁着这个时机见一见老八。
胤禛一意孤行,几个奴才自然是挡不住的,不过却劝了胤禛改换马车回京,至少能打个盹儿喘口气。
驾车人特意将马车驾得平稳,到城门口也快丑时了。
胤禩是在寅时被下人叫醒,说是四爷来了。刚睡醒的时候,也没功夫等他穿戴整齐,下人来报胤禛已经进了院子。
两人相见的时候,胤禩只穿了一件一裹圆的绿色袍子,手里正在倒茶。
胤禛没说话,只将面前这个人上上下下看了仔细,嘴角慢慢牵起来,完成一个弧度,缓和了一脸的疲惫与刻薄。
官绿色的袍子鲜艳得紧,胤禛很多年没看见老八穿过了。看过衣服的颜色,目光又溜到某人的肚子上打转。
胤禩有点羞恼,开口道:“还不过来,杵在门口作甚?”
因为月份渐长,他的肚子也开始显怀,是以平素极少出门,在府里就穿着一裹圆的袍子遮掩,面上还有晨起之后的恍惚。
胤禛一时间觉得也不必再多说什么,彻夜奔波的劳苦就算自己不提,也总会有奴才传话,让他的苦心被人知晓。
他除了披风,两步走到春榻边的团凳上坐下,伸出手指去取桌上的茶水。
胤禩看了他的手指,干净、瘦白,指甲略略显得有些长,取拿杯子的动作很平稳,饮茶的动作却有些急躁,比平素浅尝辄止的动作迫切些。
胤禩心头不辨滋味,慢慢道:“四哥上回信中提及的人我已经找上了,虽都不是什么要职,但一个在九门提督做二等都尉,一个在健骑营做事,都是主子看好的奴才,说得上话。”
胤禛饮过一杯茶,颔首不予评说,反倒提及此番连夜回来得前后因由。
胤禩听着,慢慢将嘴唇抿紧。
胤禛末了道:“许是我思虑过剩,君父不过想见见亲孙,亦是人之常情。”
胤禩也道:“也只能如此想。”皇帝要见谁,那是必须要立即见到的,他想想道:“我去宫中时,听闻弘晖喜爱与贵妃宫中一名宫女游戏,不如也一并带上?”
胤禛正要说他多此一举,自然会有乳母安排上路,带个宫人像什么话,但忽然在眼前浮现那宫人的模糊面孔,立时了悟。
贵妃早年便是帝宠寥寥,且又过了侍奉君王的年纪,虽有弘晖在身侧聊以慰藉,但帝王身子日益衰老,对年轻的渴望常胜虚无缥缈的亲情。为了让君王常来宫中,自然宫中会有一批年轻鲜嫩的宫人随身侍候。这些都是宫中的惯例了,只有宜妃特立独行些,宫里用的都是老人。
时间不多,胤禛舍不得难得的说话机会,继续说:“我观君父神色恹恹,病了除了看折子也无甚乐趣可言。”
胤禩想想道:“自今年初起,也无半点值得称乐的事,君父心情难免沉痛。”说着顿了一顿,又道:“不过……听说两淮的粳米要入京了?”
胤禛记得这事儿,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当年他还一同献计过,后由曹寅在两淮试种了十几年,听说终于能得一年两熟的稻米。说起这个,胤禛心里莫名的不爽,曹家是拖欠国库银两的大官,又有老头子庇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