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也正望着他。他两手揣在校服口袋里,果断别开视线,走到阳台边,假装看楼下风景,留给费薄林一个冷漠的后脑勺。冷漠,但翘着一绺高高的呆毛。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闹了矛盾,不过费薄林不说话,温伏不吭声,谁也不好多问。处理这种场面最好的方法就是看出来了也当看不出来,谢一宁老油条一个,冲温伏喊:“哆来咪,叫你拍照呢,摄像头在这边,不在对面,快过来。”温伏当听不到。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那张照片。想得心烦意乱。越乱,脸就越臭。“你不过来啊?”谢一宁朝他的背影问。温伏还是不吱声。费薄林低头思索了两秒,再抬起脸时只是对摄影师微微笑着说:“算了,拍我一个吧。”他顿了顿,瞟着温伏的方向又说:“高中就这一次拍照机会,别浪费了。”不远处温伏头顶那根飘摇呆毛在风中一僵。拍照背景费薄林选择了门外最简单的瓷砖白墙,他穿着一二级标志性的蓝灰色夏季校服,站在相机前,没有任何特殊姿势,只是用惯有的那副平易近人的笑容对着镜头弯眼一笑。摄影师弯着腰,把相机举在眼前,准备拍照:“就这样就很好啊,别动了哈。一……二……三!”照片上多了一个人。——快门按下前的短短两秒时间,几乎没人看清楚,温伏是怎么闪到费薄林身边的。而费薄林像是早就预料到温伏会跑过来一般,在对方凑到自己身边那一刻恰好抬起手勾下温伏拉得高高的校服领子,让温伏被遮住的半张脸露了出来。咔嚓。白墙,校服,两个心照不宣的少年,他们的青春终于有一次定格在了一瞬间。“这就是短跑冠军的实力吗。”谢一宁对温伏的行为进行了淡淡的吐槽,随后摸到摄影师身边看了看相机里这张照片,又啧啧摇头道,“哆来咪你的脸可真臭啊!”费薄林走过去看了看,却很是满意:“不错。”难得看到猫发脾气,还给他记录下来了,很不错。温伏跟在费薄林旁边瞅了瞅,没发表意见,继续埋头沉浸在对孟煜给的那张照片的思考中。下午的太阳太毒辣,班上很多人因为怕热不再参与户外合照,原本叫人担心时间不够的约拍行程最后由于天气提前结束。晚上虽说仍然属于高三的校内自由拍照时间,但翰阳班早在晚饭后就主动齐刷刷回到教室开始上自习,普通班大部分学生也在班主任的要求下规规矩矩回归安静状态。谷明春没对六班下达任何命令,谢一宁特地在晚饭时去办公室问他晚上是否需要限制活动,他说:“就剩这么点日子了,能放松就好好放松吧。”言外之意就是今晚拿给学生们玩,他不会管。
于是整个普通部,只有六班的教室在晚自习时间漆黑一片,一个人影都找不着。年级主任巡视到六班门口,看到此景,觉得不成体统,打电话找谷明春问责,被谷明春打哈哈糊弄了过去。谢一宁则直接支使苏昊然找校外关系好的外卖搭子买了一打听装的冰啤酒进学校,趁保安不注意,找到操场草坪上最黑的一块儿角落拉着费薄林温伏和卢玉秋一块儿看星星。本来苏昊然还想打扑克牌来着,但他们一致觉得这样顶风作案太过猖狂,遂有些就此作罢的架势。温伏不爱打牌,温伏看到牌就会想起他的养父,想起那股令人作呕的夹杂在嘈杂声里的香烟气味。所以当费薄林和谢一宁表示不能打牌而苏昊然和卢玉秋持相反意见时,温伏把自己这至关重要的一票投给了正义的一方。“哆来咪我观察你很久了。”苏昊然眯起眼,对温伏这种长时间以来一直一边倒的行为表示不忿,“你不能因为组长成绩好长得帅就觉得他什么都是对的吧?就不能顺着我一次?”“这话我听着不大顺耳呢。”谢一宁扔了一听啤酒到苏昊然怀里,“你指桑骂槐地点谁呢?”苏昊然哼了一声,把脸别到旁边,喝一口啤酒,嘀嘀咕咕说:“反正毕业了陪你出国的可只有我。”“出国?”卢玉秋“啪”地拉开易拉罐罐子,捕捉到重要信息,“出什么国?谁要出国?怎么没人告诉我?”谢一宁喝了口啤酒,舔舔唇:“我啦。”所有人都望向她。“本来就想找个时间告诉你们来着。”谢一宁把啤酒瓶子拎在手里,笑笑,忽然不知道怎么开口,“我之前……”“宁宁之前一直住锦城,跟我一个别墅区。”苏昊然干脆把她话抢了,扬扬下巴,没两句臭屁样就出来了,“我俩可是青梅竹马。”“少说两句没人把你当哑巴。”谢一宁从地上抓了把橡胶石头轻飘飘地打到苏昊然身上,又接着他的话说,“之前我一直在那边国际中学读美术来着,后来初三我爸妈公司资金链出了事儿,一个月就破产了,欠了两个亿,承包方卷钱跑了,公司的钱还不上,他俩人也成老赖了,跑到国外去追债,把我丢回老家,让我跟我外婆在这儿租房子住。我嘛,也就美术转文化,在这儿读高中。”卢玉秋说:“这我知道。那你怎么毕业就要出国了?你爸妈的钱追回来了?”“追回来了,国内的工程款也还上了。”谢一宁摇晃着啤酒瓶说,“我都做好他们再也没消息的准备了,结果上个月打电话过来,说让我准备签证和升学手续,他们在国外的新公司忙不开,让我出去跟他们住几年,等稳定了,我要是想回来就回来。”“在哪?”“意大利。”谢一宁说到这儿倒是真心笑了一下,“虽然舍不得,但我还是挺想去佛罗伦萨读书的。”佛罗伦萨美术学院,别人不清楚,苏昊然知道,是谢一宁从小时候接触美术开始,就一直励志要读书的地方,后来家里破产转来戎州读高中,谢一宁就再也没提过。“申上了吗?”卢玉秋问。“哪那么容易。”谢一宁说,“我美术荒废了这么久,光作品集这一项就够呛。出去重新学,怎么说也得要个一两年。”“那你呢?”卢玉秋转向苏昊然,“谢一宁的目标是佛罗伦萨,苏昊然,你去意大利的目的是什么?”“谢一宁咯。”苏昊然朝她挤眼睛,忽然故作正经的昂首挺胸比出一个敬礼的姿势:“本人苏昊然,终生成就目标就是终其一生陪在谢一宁身边,这将比什么都重要!请组织放心!”卢玉秋:“……苏昊然你中二死了。”谢一宁也朝他翻了个白眼,扭过头喝啤酒,却没再骂他。苏昊然从小做事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