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畔长亭。阎贺看着那边疏影横斜里的一抹白影,转头说:“他是什么身份,底下的人不知道,我心里有数,以为你挣出一条命,可以收敛一些,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晏兮倚在一颗柳树下,抠了抠手指甲,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哪里哪里,不敢不敢,还是你胆子比较大,多亏伟大的四殿阎君,我如获新生。”“新生只有一次,次数有限,用完就没了。”阎贺面色有些不好看,“你悠着点,别那么孟浪,清河的城隍是不错,但九天哪里是那么好相与的”晏兮不耐烦挥挥手,表示不想听阎贺说下去。杜梨已经脱去了九天仙籍,现在是地地道道的冥官,不欠的,九天还有什么脸来找他!不远处那抹颀长优雅的身影,正半蹲着身子,耐心地和九龄珠说什么。晏兮知道令君放不下的,斩妖除魔,清正四方,是他所愿,即便身为最最落魄的冥官,香火稀简,无人信仰,他也想为苍生做点什么。清河县位处楚东的偏远山区,最是隐蔽不过。此去清河,守护一方水土,半是归隐,亦全了杜梨放不下的执念。隍朝会上,冥官檀景联合九天仙君共同对敷春城发难,酿成大祸,阎贺和天帝掰扯了几天,最后还是说不清谁错得多一些。双方都有责任。年岁渐长,慈悲为怀,天帝近几年日趋平和,得益于百年来休养生息,如今天下太平,万灵滋发,九天亦是不愿三界再起争端,此事,天帝带头作了检讨,惩前毖后,整顿仙君队伍。也算是有了交代。阎贺意味深长地看了晏兮一眼,不再多说。半饷,两人没说话。“你有没有觉得,你性格恶劣了很多。”晏兮说。阎贺冷笑一声,碧绿的眼波荡开来,“你是从来都没有变化,还是那么惹人讨厌。”“今天日子好,给你卜一卦,测测前路吉凶?”阎贺抬手折了一支柳条,看着架势,是想到了老本行,想给晏兮起个叶卦。易经,六十四种卦象,若是精通易理之术,不拘占卜的器具,眼前有什么就可以拿什么。姓名、生辰,龟壳、铜钱都可以用来占卜。起叶卦并不难,折一截柳枝,数一数树叶的数量,南面的树叶数量为上卦,北面的树叶数量为下卦,配合此刻的时辰代数,得“动爻”。根据“动爻”可测吉凶。阎贺捋下柳叶,慢慢地摊开手掌,树叶为三,是离卦;他又捋一批,树叶为九,乾卦。“看见了吧,离上乾下,大有元亨,这可是上上卦,我这一去定是大大的吉祥,高高的如意。”晏兮撇一眼卦象,得意极了。“别着急,再看看时辰,”阎贺看了看日头,太阳慢慢斜下去,“葵亥日申戌时。”“这时辰多好,不冷又不热,太阳暖和,光明伟大。”晏兮吊儿郎当地插嘴。阎贺没有理他,耐心测了测风向,“东南风东南方正指楚东,刚刚好,清河也在那个方向。此时此刻,东南方利涉大川,清河是为小水,此卦是”“不测了不测了,摆得什么神婆式法。”不等阎贺落卦,晏兮把他手中的树叶抢过来,一把全扬了。看阎贺那煞有介事的样子,他不耐烦地开口:“有什么好测的,你卜的东西能信吗?好好的命途,都被你这个鬼头测坏了,你少在我面前晃悠,我不定还能多活几年。”现在饭也吃完了,天色也晚了,我们家令君也要等急了,不和你在这吹干风,再见了太子爷,哦,不是,我忘了,该叫你阎君殿下。”晏兮拍拍屁股,准备要走。“再见什么再见,死的人有什么好见的。”阎贺高声道:“既然已经没有那个人了,那就不见也罢,对你我都好。”晏兮走了几步停了下来,他没有回头,半饷,缓缓地说:“嗯,阎君说的对,那个人已经死了,死的人,不见才对。这样幽冥,九天都不会抓到什么把柄。”一抹笑容也爬上了晏兮的嘴角,爬上了阎贺的嘴角。阎贺转身,两人自此各奔东西。回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九龄珠的关系,杜梨一直淡淡的,晏兮和他说什么,杜梨也是简单的回答。晏兮敏感地察觉出来,令君不痛快。好不容易回了家,关上房门,晏兮又令君长令君短的,逗杜梨说话,可是令君的情绪就是不大对。晏兮知道了,令君是在意今天在包厢里,自己在阎贺面前亲他的事情。见杜梨心事重重的神色,晏兮的眼神晦暗下来,沾了三分麻木与淡漠:“知道你在意,你如果实在讨厌,我不那样做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