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台高筑,远处一朵一朵烟花嗖嗖嗖金蛇般扭动着升上天空,硕然绽放,颓然而殒。郁嗅眸中放映着今夜美不胜收的满天华彩,仿佛见惯了般,语气亦淡:“敷春城的声名什么要紧,能当饭吃还是能当银子使,区区一只妖孽怎样都好。我要你调查的是清河城隍的来路,给你琵琶拨子的那个,你上回说那人怎样来着?”他记性不太好。露台上风大,鹿世鲤见他广袖飘迎,衣襟松散,上前替他掩了掩:“清河城隍杜梨,尉臣那日与他有一面之缘,其人气韵清灵,却带阴森之气……清河县虽说地处偏远,但生灵安定,世俗兴旺,可见杜令君虽双目有些不便,却是个心里有数的人。”“杜梨,杜令君,杜”郁嗅仿佛衔着一个橄榄,反反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忽地歪头妖娆一笑:“清河城隍,半鬼半仙,不止吧还有他身边那个小子,他叫什么来着?”“是。”鹿世鲤说:“尉臣听杜令君唤他晏兮,那张蛛网钢丝勾连,狰狞非常,怕是出自哪个有名的炼器世家,事后尉臣派人多方探查,就连妖市那些贩卖消息的,都说不出此人来历。”“有趣,有趣,这人是凭空冒出来吗?”郁嗅一边分出耳朵听着回话,一边手闲不住地拈过一只青头雀黛,对着铜镜,倾身勾了勾眉角:“事出反常,事出反常,这小子怕是个妙人。”他束起长发,以鹊尾冠固之,铜镜中,郁嗅狭长的双眼一眯:“这四四方方的敷春城闷都闷死了,隍朝会是该好好热闹一番,妖市查不出这是我的地盘,难道我不会试探么~”作者有话要说:各方人马陆续到达敷春城,城隍,忠犬,cp,大场面,硬菜,文在手,跟我走!☆、第一美人“府君,”鹿世鲤紧张起来:“隍朝会乃地仙盛事,大家远道而来,若是胡乱行事,恐怕”裴晋肖身故后,就由这位郁府君执掌城隍神印。裴府君挺拔如枪,凛然不可侵犯,有长兄如父的担当。而这位郁府君却是不拘一格,举止乖僻。作为尉官,鹿世鲤一边侍奉着任性的府君,一边贯彻自己的忠义之道。“诶,我有分寸,”郁嗅捯饬完毕,撩了眉笔,数落道:“今夜外头热闹,我放了你的假,发了你的月钱,你怎地不去吃喝玩乐,年纪轻轻,泡在庙里都要泡出根了,一天到晚在我眼前晃悠,和个老妈子似的只会叨叨叨。”鹿世鲤:“”一声近似闷雷的声音,接着一条银蛇随即升空,在天幕中炸开,接着整个敷春城的上空都被焰火照亮了,在一声声脆响中,一团团盛大的烟花象一柄柄巨大的伞花在夜空开放。其中有一道流水瀑布,全身散发着金子般的光芒,那流水好像是从百丈悬崖上咆哮而来,拍水击石,声音震耳欲聋,哗哗哗倾泄而下,蔚为壮观。今夜灯火烟花,敷春城璀璨又迷离,饶是在此城驻扎多年,看到这样的烟花奇景,鹿世鲤还是震撼不已。一道闪电,一声清脆的霹雳,转眼阴云密布,粗大的雨点儿落下来了,打得顶上的琉璃瓦上叭叭直响。刹时满城水汽埋没了敷春,天地间像挂着无比宽大的珠帘。郁嗅掌中缓缓泄下细细的金色粉末,夔牛丹珠,外力破坏可降急雨。“府君,你,”鹿世鲤被这蹦跳的雨点打得收回神思,眸光也随夜空黯淡下来,他不解道:“你不喜欢么?今夜的烟花出自彩樱阁,说是城内最有名的烟火师傅。”郁嗅拍了拍沾手的粉末,又取了一方软巾擦了擦:“烟花易逝,短命的东西有什么好看的。”鹿世鲤直皱眉头:“今夜是花灯节,府君这样,很是不妥。”花灯节一年一约,满城老百姓此时还在兴致勃勃地游玩,一场暴雨,实在败兴,这样的满城同欢,下次怕要一杆子支到明年了。“那是他们的敷春灯夜,和我有什么关系。”郁嗅的面庞泡在清寂的黑夜中,他双手交叉枕在脑后,在乌木坐榻躺下来上:“太平本是府君定,不许府君见太平,无趣,无趣。”他话里的府君自然指的不是他,鹿世鲤知道他说的是早逝的裴晋肖。他一边不满郁嗅举止乖僻,一边又想说点什么来安慰,沉默半饷:“裴府君是个仁君,他”“仁君?”郁嗅一下子坐起来,打断他的话,“他裴世欢战功赫赫,怎么会看得上这种软绵绵的称呼,你和他共事这么久,还不了解他?!”“”鹿世鲤语噎了。“仁君这种称呼,应该给我啊,你瞧,我废寝忘食,满心奉献,裴晋肖说撂手就撂手,甩给我这么多事,再没个空闲,教坊里的那些小娘子都不知怎样盼着我,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