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次来墨香院都是来去匆匆,多在半夜,即便有在白日离开的时候,可基本上都没有心情去欣赏这庭院中的景物。说起来,这么多年过去,独独这一回,怕是莫惊春心情甘愿地邀请帝王入莫府。莫惊春笑道:“名义上说着是臣在侍弄,其实多亏了花匠,臣倒是没什么功劳。”他弯腰抚弄着植株娇嫩的花瓣,忽而想起了什么,笑意更浓。“还没说,多亏了陛下当年送来的那一堆小动物,如今可是单独开辟了个园子,将它们都放了进去。”莫惊春无奈叹息了声,当初陛下送来的小动物实在是多,不管是多稀罕可爱的小东西,再数量变多了后,单靠着一二个人,当然是无法饲养的。偏偏莫沅泽特别喜欢这些软绵绵的小生物,最终徐素梅还是依了他,特特拿了个偏远些的园子,将那些猫猫狗狗,小兔子或者乌龟王八都放了进去。正始帝背着手看着莫惊春淡笑的模样,忽而说道:“阿雪还活着吗?”莫惊春的手指颤了一下。阿雪。虽然有过那么多只兔子,但是莫沅泽最在乎的,当然还是他得到的第一只可爱的小动物。那就是阿雪。莫惊春抿着唇,“阿雪当然还活着。”他直起身,“陛下想去看看?”正始帝扬眉,笑着说道:“为何不去?”莫惊春好笑地摇了摇头,还是亲自带着陛下过去。两人并肩而走,穿行过庭院时,不少还不知道这事的下人看了和自家主人并肩而行的男人,惊讶地嘴巴都合不上。他们未必知道这个人是谁,可是他们知道玄色是皇室的色彩,那华贵奢靡的服饰穿戴在那矜贵倨傲的男子身上,便愈发显得冷傲高贵。他们不自觉地想要退让开,不敢直视那位。莫惊春缓步而走,带着正始帝拐入了一处偏远的园子,隔得老远,就能听到一些细碎的声响,但走得近了,就又变得安静了起来。莫惊春对陛下说道:“刚才叫的是射日,他非常警惕,对陌生人都非常反感,方才他想必是听出了脚步的不熟悉。”这里生活的各色生物,其实大多数都是当初正始帝送来的,但东西是他送的,可未必是他挑选的,故而莫惊春也就多解释了几句。正始帝却笑,“他是认出了寡人,才不叫的。”莫惊春闻言,惊讶地抬头看着正始帝。为着陛下的言下之意。正始帝缓缓说道:“怎么?难道在夫子的心中,寡人会亲自给您挑选礼物,是什么值得好奇的事情吗?”莫惊春抿住嘴,沉默了半晌,方才说道:“如果是现在,臣自然不会怀疑您的心意。只是……当年,”他说得有些迟缓,“我们的关系,其实不太好。”如果用“不太好”来形容他们当时的关系,那可真是太美化了。正始帝知道莫惊春就是这样的人,笑吟吟地撕破了伪装的表象,摇着头说道:“您应当说,寡人当初就是一个令人憎恶,强硬又无法断然回绝的恶人。”他坦然地摊开手,“因我便是这样的恶劣。”莫惊春捏了捏眉心,无奈地说道:“既知道如此,您就旧事勿重提。”他再是好性,却也没有在回想起从前的悲惨遭遇时,还会坦然接受。时至今日,莫惊春依旧觉得,他对正始帝的情感异常复杂,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爱憎纠缠在一处,再也无法分开。“汪汪汪——”“汪呜——”截然不同的两种叫声。正始帝面不改色地转移了话题,“这只就是贪月了吧?”莫惊春神色古怪地看向正始帝,“您不会连这种消息都收集吧?”射日和贪月,这两个名字都是到了莫府后,莫沅泽给取的。小小年纪,就有伟大的愿景。可是这样的小事,莫惊春原本以为,不至于传到正始帝的耳中。正始帝:“在夫子身旁,没有一桩事情是小事。”他的手指冰凉,缓慢地勾住了莫惊春温热的尾指,不着痕迹地晃了晃,“您接连几次出事时,难道身旁就无人戒备吗?可即便如此,总有荒诞事,对不?”总会有意外。被庇护得水泄不通,仍然还是会有意外。没有任何一点是可以疏忽的。莫惊春的嘴唇颤抖了几下,缓缓移开了视线,看着园子门口,“您不是想看阿雪吗?还是快些去吧,待会天色晚了些,想要将他们辨认出来,就不是那么简单了。”他匆匆往前走。却没有收回那只被勾住的手。于是,两人的衣袖勾勾缠缠到了一处,挨得紧密,没有半点可以分离的地方。侍弄园子的人,是一个叫董悦的中年人,他猝不及防看着莫惊春带着一个看着就不会涉足此地的男人过来,吓得从板凳上跳了起来,搓着手说道:“您,您这么亲自过来了?这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