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红色的袈裟在那歪七扭八的枝杈后一动,似是滞了几秒,丹巴有些不情愿地走了出来。看他灰头土脸的,我不由感慨,到底是个正宗的出家人啊,玩不来间谍班子那套。不过话说回来,他这盯梢人的方法也太逊了,自学的吧,连我这个外行人都能轻易发现。心底里又把那个坑爹的幕后主谋里里外外鄙视了个遍,我皱了皱眉,“你主子到底在哪儿?”对面的丹巴一愣,神情有些错愕。我平复了下心情,缓缓解释道,“我是说,你家上师他现在身处何处啊?”听明白后,丹巴双手合十向我行了一礼,“上师在觉拉康里。”“嗯。”我点点头,继续问道,“那他现在让不让见啊?”闻言,丹巴小心地扫了我一眼,“让的。上师知道您会急着找他,所以派我来跟着您。”“这样啊。”我掀了掀嘴角,手朝着他摆了两下,“那我现在就去措钦大殿找他,你去忙你的吧,不用再跟着我了。”丹巴犹豫了一下,然后恭敬地又朝我行了个礼。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默默地叹了口气。说是让他去忙自己的,可除了回哲蚌寺复命,他也没有自己的私事儿可干。所以,我们还是处在同一条道上,只是顺序掉了个头儿。两人朝着寺门的方向儿进发。丹巴在前头走得不紧不慢的,我也不好急追上去。心下不由对这落后的位置有些后悔。今儿接连遭受了两次重大的打击,现下我必须去大师那里求点安慰。哲蚌寺的寺门很不显赫,香布飘飘,两边的白墙甚至脱去了墙皮,露出凹凸不平的石砖。门左侧的转经筒旁,皮肤黝黑的信徒正虔诚地推着转经筒。简陋的长阶上,不时有身披绛红袈裟的喇嘛来回穿行。跨过寺门,我朝着左侧的甬道走去。在西藏,无论是转山还是转寺,都要按照顺时针的方向走。第一次听到这个习俗,还是在现代的时候。一大帮人跟着导游走,边听他的讲解边转着寺庙。望着眼前的石板小径,视野里只有左侧的绿树,右侧的白墙,还有头顶的蓝天。一时有些个茫然,虽然穿越到这里并非我所愿,但如果要我现在回去……脚下的步子顿了顿,我伸手扶住粗糙的墙体,心头生出一股浓浓的不舍来。不知从何时起,这个问题在我眼里竟变得如此残忍了。大概是发现我迟迟没有动静,前头的丹巴忽然转身看了我一眼。我抬起头,视线扫了回去。他一愣,立马转回了身。下意识地不敢再多想,我匆匆往前迈着步子。甬道的尽头是水轮转经筒,泉水“哗哗”地冲刷着满是水痕的石块儿。旁近的路有些崎岖,我不由放慢了速度。脑子里想着心事儿,脚下难免磕磕绊绊的。望着坑坑洼洼的石子路,我拧起了眉毛。这样的路,谁都不愿意走吧……他是不是也是如此呢?耳边忽然闪过桑杰嘉措冰冷的话,是啊,他要为仓央嘉措铺一条最平坦的路,而我也算是这条路上一块很挡眼的绊脚石吧。扯了扯嘴角,我不禁冷笑了起来。只可惜,我早就决定了,哪怕是绊脚石,我也要做最五彩斑斓的那块。抬手拍了拍有些僵硬的嘴角,我调整了下面部表情。说实话,跟个出家人谈恋爱是需要一定的心理承受能力的,尤其对方还是西藏位高权重的□□喇嘛。而且,我虽算不上高尚,但道德多少还是有些的。所以,在与大师交往的这段时间里,我常常会觉得良心过意不去。可偏偏又放不下七情六欲,于是只能定期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这样才不至于内心太过扭曲。松弛了下面部肌肉,我转过甬道,视野一下子开阔了起来。往额上抹了把汗,我有些麻木地登上了又长又窄的台阶子。措钦大殿庄严地矗立着,玄色香布随风摇摆。石铺广场上,煨桑炉里依旧火光跳跃,红彤彤的夕阳镀上袅袅桑烟,恍如染色的柔软飘带,缠绕在整个广场的上方,偶尔,被风吹动地变了形状。怪不得说拉萨是离天最近的地方,这一切,更胜仙境。缓缓地从匍匐在地的信徒旁走过,我直接走上了措钦大殿的四楼。觉拉康,也就是释迦佛殿,是四楼的正中主殿,里面供奉着释迦牟尼说法像。这里我之前来过一次。不知为何,总觉得不太喜欢这个地方。或许是因为唯一来的那次是和仓央嘉措道的别,或许是因为里面如来的威严……跨进觉拉康,忽地视线一暗。面前密密的唐卡,经幡,各类法器,以及那色彩浓烈的壁画,把视野堆砌得严严实实。我抬眼看了看巨大的释迦牟尼说法像,势作说法印的金手上整齐地垂挂着飘逸的五彩哈达。莲座旁供了张小案,排列整齐的酥油灯发出微亮的黄光,把两旁的十三座银塔映照得光影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