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被亲的,是被他最后那个动作闹的。他舔什么嘴唇。好——她捂了脸,嘤嘤,好不像个好人啊。……跟他多回味似的。接下来的几天,二房那边十分热闹。方寒诚和薛珍儿吵架啦,方寒诚和薛珍儿又吵架啦,薛珍儿和洪夫人吵架啦……没有一天消停的,丫头们天天都有新鲜话说。莹月捎带着听了一耳朵,但没往心里去,她也不出门,只是忙着自己的事。方寒霄与她笔谈,毕竟不可能把所有细节对话都告诉得她清清楚楚,大致就是个梗概,她想做成一个完整的记录,里面有不少血肉需要她自己填充。这个填充倾向于哪个方面,是平实简略一点,还是夸张一点以显示险象环生,大方向上她需要把控好,实际写起来的时候才不会跑歪。为此她把那些字纸翻了又翻。因为实际上这还是个未完结的案子,她不免又把结果猜测了一番。她本来不擅长猜谜,但耐不住她全身心地投入这件事中,她与方寒霄的视角还有些差别——有关于其间暴露出来的相同刀痕之事,因为涉及先韩王世子,方寒霄将此隐瞒了,没有说出来,因此莹月面对的,是两个相对要单纯一点的案子。延平郡王夜半遇刺,徐二老爷满船遭屠,水底沉尸重现,盐枭暴露自尽;蒋知府不打自招,应巡抚无辜遭殃,师爷难扛压力,吴太监浮出水面。大概是这么个经过。捋清楚以后,莹月忽然发现,两案其实没有多么深刻的关联。它们唯一直接的交集,是那个盐枭。如果蒋知府不是跟徐二老爷用了同一个盐枭,蒋知府不会因为心虚而暴露,后面这个案子根本爆不出来。而偏偏,这个唯一横跨两案的盐枭死了。自杀。留下的遗书经过查证,是本人笔迹。也就是说他在死因这一点上没有疑问,但同时,引出了一个更大的疑问——于星诚与方寒霄一致不肯相信他遗书上招认的所谓延平郡王遇刺案真相,都认为他是被推出来顶罪,那么,什么人有这个能耐,可以迫使他放弃主动性命?能做到盐枭这个级别的人,必然悍勇,拼死一战才更符合其为人,他放弃了这个选项,而直接选择赴死,至少体现了两点,其一,这个人是他无论如何没办法抗衡也拒绝不了的;其二,这个人同时拥有许诺的能力,令得盐枭相信他死以后,家人能得到保全。能做到第一点已经不容易,做到第二点更难,表明这个人,霸权和威势同时有。只可能是官场中人。这个官场中人,距离扬州还应该不算很远,至少一定在南直隶范围之内,否则来不及有这么快的反应勒令盐枭自尽,给遇刺案划上句号。而遇刺案不结,为此案下扬州的于星诚不会走——这个人的目的,很有可能就是逐走于星诚。为什么逐走他?怕他再查出什么来。于星诚为钦案而来,如果蒋知府不是沉不住气主动暴露,他连蒋知府都不会去查,更不会去查扬州府以外的事务,也就是说,这个人不是怕于星诚查出别的什么,只是怕他查这桩钦案。怕再查下去,很可能真的叫他查出来。所以主动塞给他一个凶手。塞的这个盐枭有些粗糙,但不能说这个人行事蠢笨,因为一般官员,查到这个程度,线索如此有限,是真的不会再深究了,有个现成凶手带回去,到皇帝跟前去邀邀功,还求别的什么?做官为什么,升官发财啊,蒋知府就是其中一个杰出的代表。因为应巡抚涉入了此案,莹月不由把他代入进去想了想,发现不像,应巡抚炮制一个盐枭的权势是够的,但他如果和盐枭发生过交集,又有这么厉害的手段,不会发现不了自己身边师爷和盐枭间的手脚,以至于直接被从任上抓进京里,丢尽脸面还可能面临贬官。对了,这个应巡抚背后也是有人的。师爷到这个地步没必要坚持诬蔑他,他确实是有说不清来路的财产,可是及时被转移走了。这里与盐枭的死有异曲同工之妙——转移财产不是一日之功,而且还要不为当地官府察觉,更难,但应巡抚背后的人仍然反应很快,替他办到了,其中蕴含的意思,这个人知道应巡抚出事的消息必然也很快,他所身处之地,很大可能也在南直隶范围之内。莹月咬着嘴唇,努力想着——南直隶官场就那么大,先后有两股厉害势力隐没,她想试着至少猜出一股来。……猜不出来。案子不是好查的,她又毕竟大半时候都在深闺里,最深只能想到这里。这时候,石楠笑嘻嘻地掀了帘子,探进头来:“奶奶,眼看快过年了,别用功啦,我们出去逛逛罢,也该买点年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