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行了礼走了。莹月呆滞着,好一会说不出话来。方寒霄慢条斯理地错过她,进了屋里——不要麻烦他?呵。没钱很烦恼,可是有钱并且钱来得太容易,这感觉也不怎么美妙。莹月就很无奈地走回去,向方寒霄道:“我不能要这个,像我们合伙骗老伯爷银子一样。”方寒霄仰在椅子里,手臂伸得长长的,龙飞凤舞地写:他乐意。莹月道:“怎么叫乐意呢,我们还是还给他吧?”方寒霄:那你去。莹月犹豫了一会儿,叫她一个人去面对方老伯爷她还是有点怯意的,不过她看看摆在桌上的新银票,终究烫手的念头压过了怯意,她咬咬唇,鼓起勇气伸手去拿——被连银票一起按住。方寒霄一手按着她,一手写:你要不怕再多一张回来,你就去吧。莹月:“——?!”她都惊了,脱口道,“你们家到底多有钱啊。”她的惊叹太朴素,方寒霄勾起嘴角,写:没有,一般人家。莹月被这个“一般人家”折服了,闷了片刻,没话可答,只能道:“好吧,你说一般就一般罢。”她穿着湖水绿的衫子,方寒霄松开她的手,倒回椅子里打量了她两眼,发现进入盛夏以后,别人苦夏都会变得消瘦一点,她没有,还是圆润着,脸颊嘟嘟的,肤色雪白里透着淡粉,连眼睛都更水汪了一点,感觉上就是把自己养得很好。天天这么闲着,不干活也不好。方寒霄想着,写:你来给我捶捶肩。“……”莹月站着愣了一下,道,“你肩膀酸吗?我不太会,要是捶疼了你,你告诉我。”她就听话站到方寒霄身后去,提起两个拳头来,左一下右一下地敲在他肩膀上。反而是方寒霄没料到她这么好说话,肩膀先下意识紧了一下,莹月感觉敲在铁板上一样,还感叹了一句:“你累得不轻呀。”方寒霄想了想,也没错,他现在说不了话,天天都是跟人笔谈,胳膊肩膀总是在动,可不是累得不轻嘛。他就心安理得地又放松开来了。莹月给他捶了一会,则感觉到手底下的筋骨没那么硬了,也还蛮有成就感的,她本来以为她不擅长干这个来着。就再接再厉地咚咚咚捶起来。方寒霄惬意地舒着长腿,并且觉得他有点吃亏——怎么之前从来没想起过呢。莹月这时想起跟他汇报了一句:“福全把银票给我二姐姐的丫头了,应该会顺利到二姐姐手里。”方寒霄对这个不关心,微微点了下头就算回应了。莹月也不响了,专注地又替他捶了一会,她是有在练字的人,腕力不算大,但很持久,干这点活干再久也不会累的。屋子里很安静——莹月觉得自己在很单纯地帮忙方寒霄解乏,别人可不这样想,丫头们早都很识趣地躲开了,方寒霄在这安闲气氛中,脑子里不由又开始过起薛嘉言之前说的话来。诸王的争斗是越发激烈起来了。可形势仍旧算是不明朗。不明朗好,不明朗,他才仍旧有拨云见日的时间。纷杂交错的信息从他脑中一样样闪过,最终定格在了一个关键点上:是时候,让皇帝知道一点隆昌侯与潞王的勾当了。没有证据,不过不要紧,有一种人风闻奏事就可以。风闻奏事不足以搞走隆昌侯也搞不下台潞王,可是,可以将潞王快要上扬的优势重新压下去。咕噜。等他想定了事情,回过神来的时候,觉得身后好像响过一点动静。他转过头。莹月本来想装没事的,目光跟他对上,装不出来,脸红了:“——那个,你饿了吗?我有一点点。”方寒霄当场就笑出来了,肚子都咕咕叫了,还“一点点”。她可真会含蓄。莹月被他笑的,红着脸给自己辩解:“天都快黑了呀,我饿了很正常的。”方寒霄点头:嗯,正常。他一个字没说,可是就一个简单的点头动作都充满了调侃之意,莹月真不知道他怎样办到的,索性也不跟他说话了,转头到外面找丫头让拿饭去。饭其实已经拿来了,不过屋里那样,没人进来打搅而已,现在莹月出来要,丫头们就鱼贯而入,掌灯的掌灯,摆饭的摆饭,很快把都安置好了。方寒霄在新房耽搁到这时候,自然是要在这里一起用的。暑天里,饭食都做得清爽可口,还配了水果,是一碟红艳艳的樱桃,酸酸甜甜。方寒霄不爱吃带酸口的东西,一个没碰,用过饭以后,就径自坐到书案那边去了。莹月本以为他该走了,但见他提笔凝神,似乎要写什么文书,就没敢过去打扰,也没问,小声让丫头们把桌子收拾过了,她就安静重新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