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婆颤颤巍巍地凑到他面前,伸手摸了摸楚斯年的手,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喜悦激动,一个劲儿说着“好!好!”,大颗眼泪滚落下来。秦昭在旁边,微笑着提醒:“婆婆,您不是有照片给年年看吗?”楚斯年奇怪地看了秦昭一眼。只见他搀扶着老婆婆走进屋,老婆婆指着墙上挂着的木框:“你拿下来,看看。”楚斯年把木框取下来。只见木框里放着大大小小十几张发黄老旧的照片,其中一张,是一个面容姣好的年轻女人,抱着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可爱婴儿。楚斯年一眼就认出,照片中的那个女人,正是年轻时候的江琴。而她怀里的婴儿……楚斯年震惊地看着老婆婆:“婆婆,您为什么会有这张照片?您认识我母亲吗?”“何止是认识。唉,是我对不起她,让她这样命苦……”老婆婆叹了口气,轻轻地拍了拍楚斯年的手:“我是你母亲家的邻居,你的母亲,是我看着她长大的。我对她有愧。所以,阿琴没来得及告诉你的事,就让我来说吧。”老婆婆摩挲着,缓缓坐在藤椅上。她的头发已经全白了,窗外的光线将她的影子拉地很长很长。“你的母亲阿琴,当年是城里有名的美人。当年人人都说,她长得这么漂亮,一定会嫁个好人家。可谁知,鲜花插在牛粪上,阿琴却偏偏嫁给了我们镇上靠投机倒把发家的暴发户。那家人虽然有钱,人品却很不好。大家都说,是阿琴看上了人家的钱,只有我离他们家住得近,我知道,阿琴当时根本就不愿意。是阿琴的家人,为了当时上万块的彩礼,才逼着阿琴嫁了人。老婆婆抹了抹眼泪,继续说:“阿琴嫁过去刚半年,就生下一个足月的小男孩。那家暴发户这才发现,阿琴嫁过来的时候就有了身子。他们家哪里气得过,立刻就揪着阿琴,要到她娘家讨说法。可阿琴的娘家,早就拿着阿琴的彩礼,给自家儿子在城里盖了房,卷铺盖跑了。暴发户找不着人,便只好拿着阿琴和小孩撒气。动不动就用皮带抽,用砖头打,还成天嚷嚷着,说要把那小野种淹死……”楚斯年不自觉地攥紧了椅子扶手,指尖发冷。在他的记忆深处,似乎有什么在朦朦胧胧地苏醒。女人的惨叫声,幼儿的啼哭,铺天盖地的疼痛……楚斯年听福利院院长说过,他儿时生过一场大病。他所有的记忆,都是从那场病后开始。所以婆婆所说的,正是他进入福利院之前的记忆吗?他从未从江琴口中,听说过这样一段往事。楚斯年的脸色微微发白了。然而就在此时,一双干燥而温暖的大手及时地覆上来,轻轻地把他的手包在掌心。“别怕。”秦昭的声音让楚斯年心中稍安,他的脸庞恢复了些血色,对秦昭点了点头。“阿琴被打的实在受不了了,她没娘家可靠,便偷偷跑我这来诉苦,把我当她的好姐姐。我这才知道,阿琴当年,本来是跟一个很好看的钢琴师相好。他们本来已经准备结婚,可是那个钢琴师因为一次意外死了。阿琴当时已经怀了钢琴师的孩子,未婚先孕是当时很丢人的事。阿琴娘家怕嫁不出去女儿,还倒贴个小的,赔钱,这才逼着阿琴嫁给了那暴发户。”“那家暴发户把所有的火气都洒在阿琴和你的身上。平日挨打挨骂也就算了,你生了病,那家没良心的甚至都不肯出钱治病,还说不能花钱给别人养儿子。你三岁那年,发烧烧得浑身滚烫,话都说不出来,阿琴跪着求那男人,却依旧没有一分钱。无奈之下,阿琴只好求我……”老婆婆说道着,声音突然哽咽,几乎泣不成声:“可是当时我,我……”楚斯年温和地拍了拍老婆婆的脊背:“没关系,已经过去了,我不怪您的。”虽然老婆婆没说,楚斯年已经猜到了。既然他会在福利院长大,那就一定是因为……“我当年也很难,那家人巴不得你早点死,如果我救你,那家人财大气粗,一定不会放过我……”老婆婆抽噎着:“我真的没法,只好给阿琴指了个法子,让她去城里的儿童福利院,那里条件好,不会见死不救……”楚斯年静静地倾听着老婆婆的诉说,她的一字一句,渐渐在楚斯年脑海中汇集成完整的画面:那一天,女人满身伤痕,她没有钱坐车,只好背着自己的孩子,走了一天的路,才踉跄着来到城里的儿童福利院门口。下雨了,她焦急地,用尽全身力气敲打着那扇大铁门。小男孩发了高烧,站都站不起来,但是他还是很乖地,用自己的小手帮妈妈敲门。尽管他并不知道妈妈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