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卿打量着李魏,视线顺着李魏看向跪在他身后的小厮。小厮手中捧着一沓厚厚的信函,下面的信封已经陈旧泛黄,上面的信封倒是崭新,应是最近几日的信。“李大人,”楚卿抬了抬手,“那些信,烦请解释一下。”李魏平定思绪,回眸看向小厮,摆摆手,示意小厮将信函呈递给楚卿。信封上没有署名,但所用纸张是京城才有的罗纹纸。楚卿将信函一封封展开,信中笔迹多出自一人之手。从三年前起,此人每月给李魏写信,指使李魏勾结东瀛人,计划于近日攻打大靖沿海疆域。而最近的三封信中,不仅有勾结东瀛的计划,还有将萧绛于海州刺杀的密令。楚卿皱了皱眉,看向萧绛:“是晋王?”萧绛摇头:“萧赫杀我是为了争夺储君之位,勾结外敌将疆土拱手于人,不是他的作风。”萧绛看向李魏,“李大人,这些信是从京中来的,你知道传信的人是谁。”李魏再次叩首:“是。”楚卿反应了一下:“吕相?”萧绛侧眸看向她,勾了勾唇角:“明白了?”楚卿嗔他一眼:“你来之前就知道了?”萧绛笑:“早在离京前周老便有所察觉,所以此次海州平乱一事,才会落在我的手中。”楚卿思量片刻,推测道:“吕竑一直是晋王一党,多年来辅佐晋王争夺储君之位。但晋王多疑,吕竑虽为当朝首辅,却终究只是臣子。若晋王荣登大统,免不得狡兔死走狗烹。所以吕竑勾结东瀛人,是为了给自己找退路?”萧绛补充:“不止,他还有一半东瀛皇室的血脉。”楚卿惊了一下,心底一阵恶寒。堂堂一国首辅,竟是敌国流落他乡的遗孤。如此看来,吕竑勾结东瀛岂止是为了大靖沿海的疆域?只怕整个大靖江山都在他的觊觎之下。萧绛转而看向李魏:“李大人,平身吧!你有济世之才,为与吕竑斡旋,屈居于海州多年。如今吕竑勾结东瀛的真相水落石出,本王需要你进京揭发其狼子野心,请圣上发兵东瀛。”叩首在地的李魏肩头微微颤抖,素来平静的声音泄出一丝哽咽。沉默片刻,他哑着声音一字一顿地开口:“罪臣领命。”眼下东瀛海军主力距离海州海口只剩不足五里,从海州返京必须要从海口出发经过一段水路。要送李魏回京,需赶在东瀛海军抵达以前启程,同样回京传信请求支援,也需要赶在同一时间回去。海州战事将起,萧绛势必要留在海州镇守。楚卿原不想留他一个人在此涉险,但吕竑在海州眼线众多,海州局势反复不定,吕竑定然已经察觉李魏反水。此次李魏回京途中必然多遇艰险,需要有靠得住的人护送他平安抵京。这件事,只能由楚卿亲自来。事态紧急,不宜耽搁。楚卿与李魏轻装简行,带好揭发吕竑的一应罪证,匆匆前往海口准备启程。与东瀛先遣队在海口的一战刚刚结束,火炮中牺牲的将士们的鲜血染红了整个海岸。一具具残破的身躯被士兵从海岸线抬回军营,鲜血淋漓,触目惊心。四月底已近夏季,为避免产生瘟疫,这些尸身不能久留。沈将军与众将士在鲜血与焰火交织的夜晚中举杯,洒下一杯杯浊酒,一把烈火,送走了为国捐躯的英魂。尸山上的火舌划破夜空,如同撕开夜幕的剑戟,昭示着即将到来的战事。楚卿站在海口,回望军营中火光燎起的方向。此去京城,不知何时才能等来海州战胜的消息。若期间出现半点差池,援军未能及时抵达海州,仅靠海州兵力和三万阜阳驻军,根本不足以抵抗来势汹汹的东瀛海军。一旦海州城破,守城将士、城中百姓、还有萧绛……楚卿不敢再想下去。李魏已随叶安登上渡船,萧绛目光温柔地看向楚卿,温声提醒:“阿楚,该启程了。”楚卿收回视线,眼眶微红:“萧绛,注意安全。”海风吹来,吹乱了楚卿的长发。萧绛想伸手替她捋顺鬓角的发梢,犹豫片刻,终是没有抬起手。“从海州返京,沿途多有吕竑的眼线。你回去这一路上,可能会遇到很多危险。”萧绛目光灼灼地看向楚卿,“阿楚,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一定以自身性命为重。”楚卿微微上前半步,抓住萧绛的衣袖:“你也要答应我,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我会在京城等你凯旋,你一日不回来,我就等你一日,一年不回来,我就等你一年。你若胆敢再也不回来了,我会等你一辈子,怨你一辈子!萧绛,你明白了吗?”萧绛目光闪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