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时候伤心死了吧,我看见你哭了哥哥,可我只想着不让你走。我是凶手啊,杀掉你十一年的凶手。”花辞眼前升腾起浓雾,看不清花累的神情。“你对我那么好,我却狼心狗肺大逆不道,我利用你的信任给你下药猥亵你,搞砸你的项目让你声名狼藉地被排挤出花氏。不论是我还是花氏,十一年的心血毁于一旦。”花累跪下身,膝盖碰触在冰凉的地板上,抬头看着花辞,“我这个烂人,跟我纠缠了那么久,哥哥,我好不了了,把我扔掉吧。”春日的风透过小轩窗柔软地吹拂过面颊,花累浑身冰凉,他突然想起两年前花辞走的那个夏末,他站在窗边,晚风只是轻轻一吹,他就知道那不再是夏天的风了。“我再也不缠着你了哥哥,你别害怕,向着你的方向走吧,扔掉我吧。”他表面皮囊还勉强能看,内里早就焦黑腐朽,痛意入骨。分明几分钟前还哭喊着“哥哥救救我”,在真正看到哥哥后,他却能冷静说出“扔掉我”。花辞喉头哽得说不出话,酸意直冲上鼻尖,他一步步走向跪在地上的花累,抬起手覆在他的额发上揉了揉,强压着泪意勾起一个笑容。“我的小鱼,怎么瘦成这样了啊。”花累会一辈子铭记这一刻,如同被点化洗礼的恶魔,神明轻微的触碰,让他刹那从心底汹涌出震颤,并不敢抬头。花辞抚过他瘦削的侧脸,俯身把人紧紧拥在心口,一手揉着他脑后凌乱的头发,语气还在打趣:“我们小鱼这么乖,哥哥怎么会舍得扔掉呢。”在花累看不见的地方,泪水珠串般得砸落下来。花累从前总说怕自己离开他,他挺久了觉得烦,自己明明已经整颗心扑在他身上了,他觉得怎么还不足够让这小兔崽子有安全感,后来知道花累从小明白身边的豺狼虎豹,理解他对自己这个唯一可以信赖的人的眷恋,花辞渐渐觉得能够理解。但原来,还有更可怕的真相。他那么想让留在他身边的哥哥,从一开始成为他哥哥的目的就让人悚然,甚至差点被他的亲身父母推进地狱,可他还得靠谎言,靠折磨哥哥的愧疚心才能把他留在自己身边。花累就像一颗被夹在石头中间的豆子,被反复磋磨,花辞夜夜不得安眠的时候,他也未必就逃脱过噩梦,无时无刻不在私心和真相中左右为难。他卑劣的人生里第一次鼓足勇气,剥开丑陋面皮,把自己腐败的内里全敞开给心爱的人看,却没有想象中的雷霆暴怒,迎来一个梦中都少有的温暖的怀抱,逼得他浑身仍像被电疗似的抖。花累木讷地问:“是觉得我可怜吗?怕我死掉?你又要用你的余生来拯救我了吗?哥哥,我太恶心了,我好像又利用你了。”花辞心痛如刀绞,他匆忙抹掉面上泪痕,先低头吻了吻花累的发顶。“你,亲我了?”花累一动也不敢动。花辞直起腰,两手捧住他的脸颊,低头在他眉心处也落下一个吻,肯定回答:“是,我在亲你。”花累还想说什么,下一秒嘴唇一热,他看见哥哥侧着头,微阖着眼一脸虔诚,震颤的乌黑睫毛像蝴蝶的翅膀。他从没接受过那么温柔而缱绻的吻,像在耐心抚愈他心头的每一道伤疤,花累僵直地跪坐在地上,几乎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也许很长,也许很久,他们早已失去了分辨时间的能力。花累的眼睛轻轻一眨,滚落下一大颗泪珠,被他们彼此吸吮进口中,如同此时心境般咸涩。花辞被这滴泪烫得一抖,微微移开了一点,看了一眼花累,转而又啄吻了一下。大颗大颗的眼泪从花累的眼眶中往下落,非常突兀,他面上缓慢地显出一点慌乱,手腕抖得异常剧烈,控制不住自己的动作。“你为什么亲我啊?哥哥。”他像个找不到家的孩子,“你不喜欢我,你这是第一次亲我,可你不喜欢我的。”花辞的心碎成了一片一片,他抬手把花累凌乱的头发理顺,把他整个人拥进怀里,眼圈泛红地笑:“不是第一次亲你啊,你都忘记了吗?你小时候,哥哥很喜欢你,每天都亲你。”花累执拗地想从他怀里退出来,自惭形秽地想往床底下藏:“小时候喜欢我,现在不喜欢我。”花辞用尽全身的力气把他摁在怀里,不让他躲:“现在不喜欢你,现在哥哥是爱你。”花累听到这表白,明明是期盼已久的,却不见丝毫欢愉:“你别骗我了,哥哥,你别救我了,我不配,你有自己的人生。”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抖着手从自己的胸口扒拉出了一条项链,项链上挂着一只朴素的银戒:“我把自由还给你,我把自由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