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方旬收回注视那束花的视线,摇了摇头:“我对是谁送的不感兴趣。”
陈雪蓉的忌日在今天,他的同事领导基本都知道,顶多会同他说一句节哀,并不会不同他说一句,就一声不吭前来祭拜。
能够来祭拜的那几位,前两年也都因病逝世了。
陈方旬低下头,摸了摸半蹲着的陈雅瑛的头发。
“哥你不和妈妈说话吗?”年轻姑娘转过头,仰起脸看兄长,问道。
陈方旬温柔笑道:“等你先说完。”
陈雅瑛点点头,朝着墓碑说:“妈妈,你看哥又害羞了。”
每次来祭拜,陈方旬都要等她先说完,仿佛才能照着她的话语,按照模板规规矩矩回答问题。
墓碑上没有照片,只有陈雪蓉的名字,陈雅瑛伸手摸了摸湿透的姓名,低声喃喃被尽数淹没在雨中。
齐元霜安静地看着兄妹二人祭拜母亲,抓着伞柄的手再一次收紧。
他注视着地那枚姓名,抿了抿唇。
陈雅瑛对着墓碑嘀嘀咕咕许久,把大学的趣事念叨了遍,才扯扯陈方旬的衣摆:“哥,我和妈妈说好了。”
她站起身,脚下发麻,被陈方旬眼疾手快一把扶住,才免于在墓前摔个四脚朝天的惨案。
陈方旬走到墓前,齐元霜就接过了扶陈雅瑛的责任,带着她往后退了几步,给陈方旬空出空间。
“脚很麻吗?”齐元霜小声问陈雅瑛,后者点点头,不好意思地开口:“蹲太久了。”
“轻轻踩地面,过一会儿就好了。”他对陈雅瑛说,目光却落在了男人的背影上。
陈方旬撑着伞,沉默地注视墓碑,先和母亲介绍了齐元霜:“今天带了朋友来看您。他齐元霜,是个医生,之前在蹊水镇就和他认识了,今年才重新碰上面,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他。”
往日热闹的齐元霜只是站在一边,轻声应和他的话:“阿姨好,我是齐元霜。也是之前在蹊水镇住过的江莺莺。”
雨天打扫总是麻烦,陈方旬却很细致耐心地擦过那道墓碑,尽管总会有新的雨水落在上面,他却不厌其烦地重复那套动作。
以齐元霜作为话题后,他一时间又是无话可说,分明有很多事值得说出口,但深吸一口气后,他还是只余沉默。
雨声能将所有思念之音掩藏,也能将所有期待缅怀送达。
陈雪蓉生前对他总是愧疚居多。
愧疚自己要将照顾女儿的责任加到儿子身上,愧疚自己没有一副健康的身体,没有给一双儿女正常幸福的家庭。
于是恨不得揽过所有的苦难,尽可能把好加诸在孩子身上。
加倍的爱里何尝不是加倍的补偿。
陈方旬能感觉出来母亲看向他的那双灰蒙蒙的眼睛,永远带着愧意。他鲜少直白表达自己的情感,更擅长的永远是闷头做事。
陈雪蓉看向他时,他便全盘接受那些愧意,默不作声接过重担,坚定地向前行走,绝不走回头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