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拾壹夜色已重。从会所后巷出来右转的岔道上,一男一女坐在白色奔驰后面的路边上抽烟。远处的俊挺身影逐渐走近,地上两人同时抬起头,一个仿佛还处于难以置信中没回过神来,另一个面无表情朝着过来的人一扬下巴,声音沉稳:“他干的。”那一瞬间周觐川觉得自己恍若一个在案发现场被受害人当场指认的嫌疑犯。早在十分钟之前,当他还独自蹲在树底下对月思考自己的绯闻人生之际,付副队长就已经经历过了第一轮的震惊。虽然对于自家领导的男性魅力他从未怀疑,市局楼下隔三差五前仆后继的女孩子就是最好的证明,但那些过往全加在一起也完全不抵眼前这一位的份量。当从她嘴里听到那熟悉的三个字时,付朗的面部仪态从温文尔雅到四分五裂,只用了一秒钟。那一秒钟很短,又格外漫长。他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人的大佬坐姿,脑海里铺天盖地刷起了有声弹幕:「淦」「川哥可以啊」「什么时候的事」「太神奇了」「现在改口会不会太早了」「婚礼我应该是伴郎吧」「就穿那件格子西装怎么样」?【周队|忍无可忍冲进旁白:不怎么样!!】地上的人从兜里掏出一盒烟掀开塞进嘴里,见他一直盯着她看,眼神示意他也坐下来,转头递给他一支,不经意露出来令人浮想联翩还泛着淤青的手腕,神色自若地撩了把凌乱的头发,淡淡道:“他这人就这样,下手没轻没重的。跟他说过多少次了,现在我身上还有他弄出来的伤。”付朗:“!!!”他被这接连而至的劲爆信息震撼到失声,一双瞳孔震了又震,手指颤抖着点了几次才打着火机。“你好像挺惊讶?”时栎挑起眉睨他一眼,一副正宫逮住狐朋狗友盘问的架势,“你不是他最好的兄弟吗,难道他从来没有跟你提起过我?”“……提……提起过。”几经权衡之后,付朗硬着头皮回道。“那他都说我什么了?”说她什么了?付朗夹着烟,陷入了长久的沉思。他从大量的记忆缓存中读取出来关于她的高光时刻:刻意隐瞒、拒绝配合、自私利己……没一句好话。“……没说什么。”半晌,他咳嗽了声,佯装镇定,“周队这个人比较低调内敛,很少会跟别人分享他的私生活。”“我还以为他会说我做的饭难吃呢。”时栎伸手掸了下烟灰,“前几天让他带他还不高兴带,难道是你们队里有别的姑娘给他带?”…………原来是你。回想起那天中午那个豪华饭盒里的难言味道,付朗一口烟哽在喉咙里,现在舌头还有点打颤。“那倒没有,你别多想。可能真的只是因为难吃呢。”时栎敏锐地从他的话里捕捉到信息:“他还分给你们吃了?”“没有,绝对没有。”付朗强烈摇头否认,“他哪舍得啊,自己蹲墙角里吃的,一口都没剩。”“那你怎么知道难吃?”“…………”付朗沉默数秒,还是决定勇敢站出来保护己方队长日后免于再受她残害,“看他的表情。”时栎听言意味不明地挑了下唇角,再没作声。两人缄默着抽了半支烟,付朗终究还是没有按耐住,主动开口问道:“你们俩是什么时候搞到一起的?”时栎瞟见远处越来越近的熟悉身影,缓缓吐了口烟,漫不经心抬眼:“你说哪个「搞」?”-到周觐川走近两人身前时,他知道,一切都晚了。地上两个人齐刷刷仰脸望着他,一个痛心疾首,满脸写着「你是个警察你知道吗你到底对人家女明星做了什么禽兽不如的事???」另一个盘着腿,黑色长发柔顺地披在肩上散开,奶茶色的帆布鞋随着她抖腿的动作不停摇晃,漆黑的瞳仁清冷晶亮,带几分玩味的挑衅。周觐川居高临下看着她,薄唇轻抿,没说话。他知道她还心气不顺,刚刚没有一走了之就是在憋着气等这一刻反击。今天要是不让她把这口气出了,他都怕她一会儿回去会偷着拿狗撒气。【时姐|手里猛揪一根砂糖的毛:我才没有你那么幼稚!!】知道此刻解释也是徒劳,周觐川朝着两人中目前还可控的那个言简意赅下令道:“走,回去。”在他的眼神威慑下付朗恋恋不舍从瓜丛中站起身。周觐川双手插在裤兜里,刚转过身迈出半步,身后的女人找准机会,适时地幽幽接上话:“今晚回哪儿?你家还是我家?”空气寂静得仿佛停止了流动。突然被夹到两人对峙当中的付朗脸色略有尴尬。左边的人僵着动作沉默,从后颈的线条看起来正处于极力克制的边缘。右边的人若无其事地吸尽了最后一口烟,味道顺着风飘过来,幽甜里带着淡淡的薄荷凉意,像极了热恋时情侣冷战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