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醉没说话,却三两口就干掉了这碗带着鱼肉的汤,然后鼓着嘴面无表情地把碗递给小安,示意再来点。燕名扬挑了下眉,尽量让自己的得意不要表现得过于明显。这是沈醉病后胃口最好的一天。他连喝了好几碗鱼汤,还泡了两次米饭。他一直埋头吃个不停,嘴巴没一刻闲着,自然顺理成章地没工夫搭理燕名扬。“燕总,你要不要也吃一点?”一旁的小安问。“不用了。”燕名扬见沈醉吃得差不多了,抬手看了眼时间,“我中午有饭局。”沉默良久的沈醉闻言立刻开口,连嘴里的鱼肉都还没嚼完,“不送。”小安有些一头雾水,“”“小安,”燕名扬抬起头,随便找了个借口,“你去问问这里有没有冰箱,能把剩下的鱼汤保存起来。”小安被支走,病房里又只剩下了燕名扬和沈醉两人。沈醉放下碗筷,拿起平板看了起来,眼神却有些飘。或许是喝了燕名扬鱼汤的缘故,他现在的气焰没有刚才那般冷漠嚣张。燕名扬看了沈醉几秒,起身把椅子往病床边挪近了些。“你干嘛?”沈醉被唤起了不好的回忆,凶巴巴地抬头问。燕名扬扫了眼,看见沈醉平板上播放着的是琦戏。“你不是专业的琦戏演员,不用压力太大。”沈醉转回目光,貌似平静,却显然不为所动。这一刻,燕名扬觉得也许沈醉如今是真的愿意表演琦戏。他见过阿雪,已然同自己的身世和解了。沈醉不声不响的,可做什么事都很认真。他倔犟执拗,像是一定要压下别人一头似的。“这段时间,你还是先把病养好。”于是燕名扬改口道,“之后我给你请几个好的琦戏老师,帮你培训一下。”沈醉还是没抬头,不过态度和缓了些,“嗯。”“胡涂今早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最近找你的工作还不少。”燕名扬看着沈醉,目光有几分无奈的纵容,“代言我和胡涂帮你挑,剧本什么的你自己看看。”“哦。”沈醉想了想,“裴延没有意见吗。”“裴延现在忙着剪《左流》,”燕名扬道,“我估摸着起码明年他是开不了新戏的。”沈醉迟缓地点了点头,表情不置可否。“怎么了?”燕名扬察觉了沈醉的异样。“没什么。”沈醉低下头,“还有别的事么。”燕名扬皱了下眉,他总觉得沈醉刚刚的表现不太对,简直像是不想接新戏一样。沈醉以前从来不是这样的。燕名扬的目光在沈醉身上扫视良久,他最终咽下了疑问。“今天我还有工作,”燕名扬语速放缓,变得有几分柔和,“晚上有空,我就来看你。”沈醉没有说话。“你不想让我每天都来看你?”燕名扬捕捉到了沈醉态度里的回避。沈醉张了张嘴,眼神里像是有小人在打架。就在燕名扬以为沈醉又要明里暗里赶自己回上海时,沈醉扯着被子侧身躺下了。他似乎习惯性地想把小兔子抓下来抱进怀里,动作做到一半又反应了过来。“我要午睡了。”沈醉把被子往上拽了拽,之后便一动不动了。燕名扬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此刻他不需要伪装,眼神里的凄怆是显而易见的。沈醉越出不了戏,他燕名扬就越有机会。可那样沈醉极端分裂的理智和感性就会打得不可开交,可怜的小菟会把自己逼疯的。燕名扬缓缓站起来,一步一步地走出了病房。假作真时真作假。要是小菟能一辈子出不了戏,是不是也挺好的呢。那样他就会永远像14岁时那样依赖自己的燕哥哥,又会使小性子又会撒娇。什么梁策刘珩阿猫阿狗的,通通靠边站。今天燕名扬工作到晚上九点。他再次来到医院时,沈醉已经睡着了。小安还没离开。她拿不清沈醉和燕名扬到底是什么关系,一时有些无措。“燕总?”她用气声小声道。燕名扬竖起一指压到唇上,静静摇了摇头。病床上沈醉是侧着睡的。梦中的沈醉两手抱着小兔子,嘴角弯弯的,看起来平和而幸福。真是作孽啊。燕名扬想。从医院离开,燕名扬独自开着车,在琦市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逛。他有几分出神,最后把车开到了琦江边。沈小菟从孤苦无依的农家少年变成众星捧月的一代名伶,燕名扬从空有抱负的高中生变成声名显赫的投资人——琦江,还是跟当年差不多。江边的外滩隔一段路立着一盏不算太亮的白色路灯。燕名扬随便找了处石阶坐下,远远看去与黑夜和江面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