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层峦叠嶂中靠近盆地的一角,小山下村落聚集,良田广阔。那是沈醉长大的地方。“现在村子里的年轻人少了。”燕名扬说。燕庭点了下头。他举止得体、神态自如,并不像大多长久脱离外部社会的人。燕名扬停好车,沿路往山下走。跟喜欢的人有关的地方,会让人不由自主地在心里加上一层滤镜。他会想象沈醉也曾走过这条路,说不定还在路边的同一棵大树下乘过凉;村口有条小溪,流经沈醉曾居住的房屋。过去的39天,燕名扬一直没能找到借口去关怀沈醉。天气逐渐热了,沈醉应该也快杀青了吧。“那个孩子的养父母也是人,当年判了刑的。”燕庭语气平淡,“这种事,村里肯定有人还记得。”“他要是真走出去了,也是好事。”面对仍旧一无所知的燕庭,燕名扬摸了摸鼻尖,模糊不清地嗯了一声。燕庭似乎没注意到燕名扬的心虚。他径直朝山下走去,一路边走边看。沈醉的成名,并没有为这个不算发达的村庄增添一丝光鲜。田间劳作着的基本是上了年纪的人,村里的小路行人寥落,往往不是老人就是小孩。乍一看,像是没什么人会了解电影和明星。走着走着,燕名扬逐渐放下心来,甚至觉得今天可能会无功而返。而事实上,这场掉马来得比想象中更快。村里出现两个生面孔,是极其显眼的事。燕名扬不是个会刻意显摆的人。但他在名利场上浸淫多年,从着装到举止,就差把&ot;我很有钱&ot;写在脸上。“你们是外地人吧?”进村后没多久,就有刚在河边洗完衣服的大姐抱着盆主动上前搭讪。燕庭曾经当过很多年的刑辩律师。论起与不同类型的人沟通,他能甩燕名扬十八条街。“对。”燕庭笑了笑,“我们是来找人的。”大姐抱着盆,来回打量了他俩一轮,云淡风轻道,“来找沈醉的?”燕名扬唇角的笑容差点没有绷住。“沈醉?”村里同姓的人可能很多,燕庭认真想了想,觉得沈醉这个名字非常不符合他记忆中小猫小狗的可爱标准,笃定地摇了摇头,“应该不是他。”“不是?”大姐这回惊讶了,“那你们还能来找谁。”“不过就算你们是来找沈醉的,也没用。别说给村里修桥修路了,那小子走狗屎运发财后连场电影都没请大家伙看过。”大姐翻了个白眼,“他就没回来过。”燕名扬张了下嘴,下意识想反驳这个大姐,却一时千头万绪找不到口。他跟燕庭的关系仍然生疏僵硬,半晌才憋出一句话,“要不,咱们再找别人问问吧。”燕庭却皱了下眉。他小声道,“根据我的经验,一个村子里,这种爱谈八卦的大姐通常知道的信息是最多的。”燕名扬:“”“你们到底要找谁?”大姐将信将疑道。“那个,”燕庭想了想,“我们是记者,来追踪一个多年前的案子的。”“大姐你还记不记得,你们村里从前有个被买来的小孩,养父母就是人。”大姐眼睛一瞪,“那不就是沈醉吗!”“他那天杀的养父母现在出狱了正搁田里种水稻呢!”和很多人不一样,这个大姐听说他们是记者,不仅不排斥,反倒更积极了。她主动领着燕名扬和燕庭到了自己家,竟然还从抽屉里找出了一张沈醉的海报。“你们是正经记者吧?”大姐又看了他俩两眼,“沈家那两个挨千刀的,自己拐卖小孩损阴德,还连带着我们全村一起被骂!”燕庭将信将疑地接过那张海报,那是《失温》的经典宣传照,照片上沈醉孤身坐在黑漆漆的江岸边,烤着火正偏过头来。火苗在他眼中闪烁,他的脸庞光影交织。“那两口子刚被抓进去那会儿,”大姐呸了一声,“不知多少乱七八糟号称记者的人,说我们全村窝藏人。”“好在他俩遭了报应。现在出狱了,别说沈醉这个买来的,连亲儿子都不认他俩。”燕庭正在端详这张海报上的脸,他对沈醉这个名字仍然存疑。燕名扬皱了下眉,“你说沈他养父母出狱了?”“对。”大姐端出一盘瓜子,“前几个月的事儿。”沈醉的养父母,和阿雪是截然不同的。如果说阿雪还算良心未泯,那这对养父母简直是丧尽天良。说不定还能干出公开找沈醉要钱的荒唐事。燕名扬决定知会胡涂一声,让他留意着动向,提前做好准备。燕庭已经放下了海报。他在网络上搜索沈醉的名字,看见了沈醉在《流苏》里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