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吹寒缓缓摇头。“他口中没什么真话,这么说,很有可能只是为了掩盖真正的目的,此人定然有更大的野心,说不定他想得到的是天机符。”解彼安想到这个可能,头皮顿时一阵发麻,“他本就是鬼王,若也能驭使天机符,就是五方鬼帝也未必压得住他。”“所以宗子枭防备他,如此说来,俩人确实不太可能再结盟。”提到宗子枭,兰吹寒瞥了解彼安一眼,“彼安,你和他……”解彼安不觉手握成拳。“难怪他对你的态度那么不同寻常,他是带着前世的记忆投胎的,他一直都是魔尊,只不过在韬光养晦罢了,如今想来,真叫人不寒而栗。”“是我太蠢了,曾经有许多预兆,许多事实,都在提醒我,可我偏偏视而不见,其实我心中不是没有怀疑,我只是不想相信,甚至自欺欺人。如果我早点拆穿他,很多事都会不一样,或许师尊的命运也能改写。”解彼安的声音与眼神一样空洞,像是这具看似完整的躯壳内被挖空了一块又一块。“他有两世的记忆,有备而来,当然能将所有人蒙在鼓里,彼安,这绝不是你的错。”兰吹寒的口气沉稳又诚挚,自有一股令人安定的力量,“天师的命运,是多方阴谋和抉择下难以违抗的天道。江取怜的目的不是为了害死天师,范无慑更是不知情,我不是为他们辩解,我只是希望你明白,这不是你的错,这一切不是因为你没有认出魔尊,而天师这样的人,注定要为苍生立命。彼安,你已经吃够了苦,别再自责了,天师也不会想看到你为难自己。”“兰大哥,你不懂。”解彼安神色怆然,“前世今生,我都保护不了我想保护的人,甚至主宰不了自己的命运。什么天人转世,帝王命格,什么绝顶天资,我只是一败涂地。”兰吹寒眼看着解彼安,有一种痛苦像隐于水下的暗流,表面再平静,内里已被搅得千疮百孔,他心里难受极了:“彼安,天人下凡,注定是要历劫的。若非你前世的牺牲,修仙界恐怕在百年前就灰飞烟灭了,你没能保护自己和重要的人,却护佑了苍生。”“宗子枭因我入魔,阻止他是我的责任,是我理所应当做的,谈何牺牲。”“你本可以什么都不做,本可以在宗子枭的荫蔽下,继续做你的宗天子,世人对你再多误解,你也不可以妄自菲薄。”解彼安慢慢绷紧了下颚:“无论如何,前世今生,阻止他都是我的使命。”“天师地下有知,只会因你而骄傲。”兰吹寒伸出手,“你不是孤军奋战,我兰家会与你共进退。”解彼安感激地看着兰吹寒,“啪”地一声,合掌与其紧紧相握——解彼安回到冥府时,恍如隔世。天师宫看起来一如往昔,却已经缺失了最重要的人。薄烛远远在门口等着他,一见到他,就含泪扑进他怀里,却闷闷地不出声。是怕他难过吧,所以不敢哭出来。解彼安摸了摸薄烛的头,轻柔地说:“这次出门太久了,也忘了给你带礼物。”薄烛的肩膀剧烈颤抖着,含糊地说:“白爷,你回来就好。”解彼安眼眶一热:“对不起,我没能带师尊回来。”他离开冥府时,信誓旦旦地说定要为师尊逆天改命,人在天命面前,真的只能溃败吗?薄烛紧紧抱住了解彼安的腰,抵着他的胸口小声呜咽起来。解彼安的心泛起无边的痛。回到天师宫后,解彼安既不敢去钟馗的寝卧,也不敢靠近范无慑曾经的居所。虽然自范无慑拜入钟馗门下,三人待在天师宫的日子非常短,但这里的每一处,都满是回忆。事到如今,他还是难以说服自己,他的师尊已经不在了,他用所有的意志在抗拒,偏偏事实不会饶过任何人。他在天师宫实在待不住了,便拿上两壶酒,去了判官府。崔珏在等他,用一种带着疼惜和哀伤的目光深深望着他。“崔府君。”解彼安拱了拱手。崔珏轻声道:“彼安,难为你了。”解彼安抿了抿唇:“崔府君,多亏了你派出日游和夜游,否则人间恐怕已经生灵涂炭。”崔珏叹息一声,沉痛道:“是我失职,若能早点拆穿江取怜的伪装,不会走到这一步。”“江取怜藏得太深了,无论在人间还是鬼界,他骗了所有人。”“此次他又消失,不知何时才能找到。”崔珏凝重道,“他可以自由出入人间鬼界,危险至极,万不得已,恐怕要请鬼帝出马,只是……”“只是崔府君也不太信任鬼帝。”崔珏点点头:“江取怜能做到如今的位置,多赖嵇康的提携,俩人后来疏远,谁知道是不是江取怜的计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