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怜的母亲啊,如果她没有伤害自己珍视的人,他愿意拼尽性命只为她如愿。可他必须保护小九,那是他同样愿意付出一切的、最爱的人。他会死在这茫茫惨白中,但他的小九会自由地活在缤纷绚烂的红尘,足够了。他的思绪逐渐四散至旷野,他的身体不再寒冷和疼痛,他放下了爱与恨,得与失。在这极致的通透中,仿佛一道金光从天而降,悍然劈开了他的灵窍,巨大的天门在眼前缓缓打开,他竟顿悟了苦思不得其解的宗玄剑第八重天的奥义。可是又有什么用呢,他就要死了。身体陷入了冰火两重天,极热与极寒交替,将他彻底撕裂,他用力地哀嚎,却发不出半点声音,他被黑暗吞没。“大哥,大哥。”黑暗中传来急切的呼唤,宗子珩感觉自己的心被唤醒了,咚咚跳跃。是小九,是小九在叫他,一定是小九!宗子珩挣扎着将飘散的身躯“拽”了回来,奋力撑开沉重的眼皮。梦醒了,可他看着宗子枭,还不愿意相信这是小九。宗子枭轻吁了一口气,掩下担忧,冷淡地说:“你做噩梦了。”噩梦……是啊。他梦到了自己一生中最接近死亡的时刻,如果不是祁梦笙救了他,他必死无疑。他在凤麟洲养伤时,宗明赫偷偷来凤麟洲要人未果,因为苍羽门并不怎么将宗氏放在眼里,宗明赫害怕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也不敢来硬的。就在这时,李襄桐去世,临终前要求为她和宗子沫回蜀山另立衣冠冢,宗明赫不得不悻悻返回大名,并将沈诗瑶一并带去蜀山,以此要挟他现身。他为了救母亲,只身仗剑上了云嵿。后来的事,世人都知道了,只是真相早已几经涂抹,变得面目全非。这只是他惯常做的关于过去的梦,其实算不得噩梦,因为在很早很早以前,他活着的每一天都是噩梦。宗子珩苍白如纸的面色令宗子枭心悸不已,他轻轻抚着大哥柔滑的面颊:“你梦到什么,若是害怕就说出来。”宗子珩空洞的目光慢慢从虚空转至宗子枭的脸。梦带来的浑噩退去,昨夜发生的一切是下一波涌来的浪潮。他记得宗子枭怎样逼迫他唤出“小九”,他在濒死一般癫狂的情欲折磨下,咬破了唇舌,也不肯说出口。在那对逐渐清明的眼眸的注视下,宗子枭心中不禁发虚。身体的感觉在迅速归位,宗子珩感到身上无一处不酸痛难忍,他闭上眼睛,转过了身去。宗子枭却不准他背对自己,又将他扳了过来:“你睡了很久,起来吃点东西。宗子珩依旧不语。“怎么,是打算装哑巴?”宗子枭愠怒道,“一辈子不跟我说话?”“……”宗子枭将他拽了起来,身上的被子滑落,露出胸前斑斑点点的爱痕,看来触目惊人。宗子珩冷漠地看着他。“你为什么不肯叫我?”宗子枭忍不住粗声问道。昨夜,这个人在他身下几度高潮,已经什么都射不出来了,神智迷乱,不顾尊严地哭着向他求饶,便是如此,也不肯叫他一声“小九”。为什么,他不承认自己是小九,就是在抹杀他们的过去。一想到此,宗子枭就感到钻心地痛。宗子珩的红唇微颤,嗫喏着说:“你不是小九。”“那我是谁!”宗子枭低吼道。如果他不是小九,那他是谁?他不是宗氏子孙,他不该姓宗,他憎恨陆兆风,他绝不肯姓陆,他的名字,他的出身,他的家世,都不过是水中虚影,风一吹,就皱得不堪入目。他到底是谁,谁能透过这不属于他的名字看到他的真实,谁会在他无名无姓时依然在乎他,只是真正的他?他的娘亲已经不在了,他的大哥……他的大哥背叛了他,可他还贪恋大哥曾给过他的温情,在他那令世人畏惧的表象之下,其实藏着一个怎样孤独的、怯懦的孩童,在哭泣着等待大哥来救他。可是大哥不肯救他,甚至不承认他。这世上唯一仅剩的见过小九的人,说小九已经死了。他是谁?!宗子珩摇着头:“小九……不会这么对我。”“你是怎么对小九的?”宗子枭目露凶光,“你问问自己是怎么对小九的!”“小九不会对我做……”宗子珩难以启齿,只是摇头。“你错了。小九一直想对你做这样的事。”宗子枭笑了,贝齿森白如刀锋,“因为我从小就觉得,你是属于我一个人的,所以我不准你成亲,所以我发誓有朝一日一定会回到大名,对你做一切我想做的事。”宗子珩还是摇着头,他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