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仲名似乎努力思考了一下,然后摇头:“我不叫你。”“你该叫叔叔。”“我不叫。”宗仲名抿着唇,“除非你让我见父君。”宗子枭按住他的脑袋,命令道:“叫。”“不叫,我不叫!”宗仲名愤怒地说,“我讨厌你。”“你不叫,这辈子也别想见到他。”宗仲名气得大叫:“小九!”宗子枭怔道:“你……叫我什么?”“小九,你不就是小九吗,我才不叫你叔。”唤人的时候最尊是其称号,最不尊的便是人的乳名。宗仲名一副占了便宜的得意模样。宗子枭蹲下身,阴沉地瞪着宗仲名:“这也是你父君告诉你的?”这世上没有几个人能叫他乳名。“不是,我自己猜的。”宗仲名撇撇嘴,“父君有时候会把我叫成小九,我问他小九是谁,他又不说。蔡公公说,你就是从前的九殿下,那不就是你吗。”宗子枭的身体轻颤,他握着宗仲名的肩膀,低声道:“你父君把你叫成‘小九’?什么时候,为什么?”宗仲名想要挣脱宗子枭的钳制:“你放开我!”“快说!”宗子枭厉声道。孩子被宗子枭的神色吓到了,他嗫喏道:“父君、父君说他是叫错了,我起初还以为,我有哥哥。”“……他还说什么了?”“没说什么。”宗仲名拿圆溜溜的眼睛翻宗子枭,“只是,父君提到小九,看起来总是很难过,我现在知道为什么了,因为你是坏人。”宗子枭只觉得一颗心又涩又痛,好像被剐了好几刀却独独不见血,是一种他叫都叫不出来的痛。是不是,其实,宗子珩也怀念过他们的从前?他很想,很想听大哥再叫自己一声“小九”催讨岁供的诏书送出去一个月后,大名断断续续收到了回复,有的门派不敢反抗,只能割肉,有的哭穷,试图讨价还价,有的还在拖。众仙家中,无量派和纯阳教首先坐不住了。五蕴门覆灭后,这两家便成了宗氏之下、九州之上最大的门派,他们几乎瓜分了五蕴门大部分的财富,宗子枭对他们自然也是狮子大开口。无量派和纯阳教长期以来互相忌惮,互别苗头,为了多争一分战利品,险些又打起来,其实积怨颇深。但这一次,他们又被迫站到了一起,冬至这一天,李不语和许之南一同前来大名觐见宗天子。从年龄上来说,李不语和许之南差了一辈,但俩人都已坐上掌门之位,不过,许之南是师尊仙逝后自然继位,无量派的老掌门、李不语的爷爷在与陆兆风的对战中重伤后,沉疴卧榻,他爹资质不佳,便直接让位给孙儿,助他巩固地位。起初,修仙界对这个只有二十多岁的无量派掌舵人,都是不看好的,毕竟李不语的资质不过差强人意,从未在蛟龙会上有什么亮眼的表现,但他在与五蕴门的对抗中却一鸣惊人,展示出了强大的修为和卓越的领导力,而且此人左右逢源,加上年纪轻,放得下身段,于各门派的结盟起了很大的作用。自此也没人敢小瞧他了。宗子珩在正极殿召见了他们。正极殿在宗子珩与宗子枭的一场生死决斗中被毁了大半,近日刚刚修葺完毕。那一战震惊了整个修仙界,可惜人们只能在大名城中望着无极宫的风云变色、地动山摇,却不能亲眼目睹这场百年难遇的顶尖决战——若真是肉眼可见的距离观战,恐怕也没命说与给他人听。许之南和李不语进殿时,四目环顾,似乎是下意识地想从这崭新的梁柱上看出那场决斗的痕迹。那可是两个宗玄剑八重天的修士的对决,很多人一生也没机会见识此番壮观。然而焕然一新的正极殿粉饰了太平。大殿内,十二长老分座两边,他们的入室弟子站在身后,俩人的视线顺着雕刻有九龙穿云逐浪图的丹樨往上,宗子珩端坐于高高的龙椅,而龙椅左下侧,放置了一把硕大的黑檀椅,宗子枭大剌剌地翘着二郎腿,好整以暇地看着二人,一双眼眸幽深冰冷,像浸了毒液。“臣许之南李不语,参见帝君。”俩人异口同声地说完,又同时犹豫地看着宗子枭。李不语率先做出反应,面不改色地说:“参见尊上。”许之南在做掌教大师兄时,人也玲珑得很,但做了掌门后,就代表一派之威严,不像从前那么能屈能伸,见到宗子枭,脸绷得紧紧的。在大名宗氏的正极殿上,当着宗天子,这一声“参见尊上”,把宗氏修士们叫了个灰头土脸,敢怒不敢言。宗子枭挑了挑眉,心想这小子还跟少时一样没脸没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