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子珩回过神来,看着眼前飘着热气的香浓的汤,却毫无食欲,他挥挥手:“我吃过了。”“您就没吃几口饭,这样下去哪行啊。”“仲名这几日还好吗?”“小殿下还好,就是天天都吵着想见您。”蔡成毅叹道,“要不,奴才偷偷把他带来。”“不,若被宗子枭看到,又吓到他。”“尊上通常要在白露阁待几个时辰,暂时还不会回来。”宗子珩摇头。沉默片刻,他又道:“蔡公公,我想把仲名送走。”“啊?”“仲名本也不是宗氏的人,如果宗氏在劫难逃,不必牵连他,他还那么小,是华家仅剩的血脉了。”“可是,能送去哪里呀,小殿下早就……”蔡成毅是知道宗仲名的真实身份的,旁人只当那孩子是宗子珩的私生子。“我想,可以送去老五那儿,诸多兄弟姐妹中,只有他可靠一些。”五皇子宗子匀,年幼丧母,他一直待其很好,登基后,他令所有兄弟姐妹都迁离大名,人人都以为他是为了巩固这名不正言不顺的皇位,其实他只是不想让弟妹们同他一起为宗氏殉葬。宗子匀看似没心没肺、不争不抢,其实何尝不是在明哲保身,也是唯一没和他反目的弟弟,拿了大笔钱财潇洒走人。“五殿下会收养他吗?”“念在往日情分上……”宗子珩有些犹豫,“仲名还太小,我实在不知道能托付给谁了。”“许掌门呢?”宗子珩摇头:“一旦开战,纯阳教自顾不暇。老五如今是逍遥散仙,不那么容易被找到,即便被找到了,宗子枭多少……念一点兄弟情吧。”这话说完,俩人都沉默了。宗子枭如今还能与谁顾念半点情谊?自从他得到轩辕天机符,浸淫于《黄帝阴符天机经》上的咒术秘法,以灵气与阴气一同修炼,已经邪魔入心,加上本就身负仇恨,人变得越来越冷酷阴狠,哪怕这宗氏上下,他活着的仇人只剩下一个宗子珩,也难保他不会将宗氏灭族,以泄心头之恨。“那,帝君打算怎么办?”“你为他准备好行装,我会安排好人,等到合适的时机,就送他出宫。”蔡成毅难掩伤感:“小殿下还小,十分依赖帝君,这一别,他如何受的了呀。”宗子珩黯然神伤:“我自身难保,如何给他遮风挡雨,若他隐姓埋名,或许可以平安度过此生。”他将宗仲名视若己出,不仅仅是出于对华家的歉疚,还因为,这孩子总让他想起他的小九。那被小九全心依赖、信任的时光,美好却太过短暂,过去了那么多年,回忆已经模糊难辨,但与宗仲名在一起时,他时常能想起一些被遗忘的片段。这十年,未来无可期许,他只能靠回忆往昔来取暖——每一次从白露阁离开,宗子枭的情绪都极差。对母亲的追忆并没有让他好受半分,只是一遍又一般地提醒他,这世上唯一一个真正在乎他的人,早已经死了。他快步穿过九曲宫廊,满腹戾气无处宣泄,真想毁了眼前看到的一切!突然,他察觉到有人跟踪自己。“什么人?!”宗子枭猛地回头,发现草丛中有异动,他袖袍一挥,灵压隔空扫去。“啊——”草丛中传来孩童的惊叫。宗子枭皱起眉,看着宗仲名连滚带爬地从草丛里滚了出去,边拍着衣服,边凶巴巴地瞪着自己。“找死?”“你为什么不让我见父君!”宗仲名指着宗子枭。宗子枭没有理他,抬腿就走。宗仲名却追了上来,小短腿跑得却不慢,一下子挡在了宗子枭身前:“你凭什么,我父君是人皇,还达到了宗玄剑第八重天,是九州最厉害的人,你凭什么不让我见他。”宗子枭冷笑一声:“滚开。”“我知道,因为你是父君的弟弟,父君才没有打你,不然你这种坏人,早就被打死了。”宗仲名扬着小下巴,对自己所言十分笃定。宗子枭微微眯起眼睛,他俯视着宗仲名:“这话是谁教你的?宗子珩告诉你,我是他的弟弟?”“哼。”宗子枭看着这小小的、灵动的幼童,心想,若宗子珩真的有亲生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呢?肯定比华家的种更聪明、更好看,天资更高,若是承继了宗子珩的相貌,那便完美。不过,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宗子珩若想有后,除非给他生,不知这世上有没有什么邪术秘法,可以让男人生子,倘若有,他一定要试。他禁不住臆想,脑中已经浮现了许多画面,再看宗仲名,莫名地顺眼了一点。他道:“既然你知道我是你父君的弟弟,那你该叫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