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清楚苗爸苗妈梗着一口气,她也尽量劝服二老,赔必然会,但想等到肇事者落网。这样才算真正意义上的交代。该是表现可嘉,对方并没有多纠缠。且还客客气气地送她下楼。温童后来才知道,那是苗苗竭力在父母面前替她拉票的结果。苗苗说,权当我年轻小白!但我就觉得,有些个友情,别说车轱辘撞或碾,就是核弹轰炸都清剿不掉。公司各种呆账清算结转完毕这天,是阳历跨年。清早洒些雨,密匝匝在地上蒙一层霜。公司四下净是年节的气息,满眼如意红。赵聿生来公司的时候,还是寻常冷色调的派头,加厚开司米西装,套一件双排扣呢子大衣。走过二部门口,正巧有行政的人拦住他,“赵总,新年好。尾牙酒水订单,简单签个字的事,我就不去办公室叨扰您了。”赵聿生潦草过目,颔首示意他递笔,将将要签之际,只听见二部里一团笑闹,且都是女性嗓音,清脆贯耳。他抬头去望,原是二部那些辈姐姐们惯喜欢年节的仪式感,拎了好些个瓜果糖酥,大包小包,按人头打赏。要是碰见个嘴皮子乖巧的,耳朵一兴,会特为多投喂些。轮到温童时,她一本正经貌,使劲浑身解数地卖乖道:“祝姐姐们来年美过山田优,老公男友个个小栗旬。”话完,在场女士把屋顶笑掀锅。有人故意为难,那离来年还剩半天呢,我还没男友的,你上哪给我分配的老公呀……总归,温童脑子还好与否不知道,某人是真真额头发涨。对面员工等他签完,领过酒水单,只听他低低一声道,叫什么二部,叫盘丝洞好了。终究温童难以消受地逃生出来,也没看路,就可劲闷头往。出门没几步,有人大衣开襟兜住她,再手掌扪着她额头抬起来。“哎呀……”“哎呀什么哎呀!”赵聿生教训的口吻,叫她站好了,上蹿下跳地像个猹,一点不像话!温童捂捂额头照做,一脸负气样,他手劲真的有弄疼她。走廊里二人状似正经上下级的样子,一个训诫一个受教。温童其实打心底想好生看看他,不论什么心态脾性,人在佳节时期总有仪式感的。但是,意气不容许她仰这个头。而赵聿生低头磊落状,不长不短的几分钟里,目光已然将她面上相了个遍。她今天施着很隆重的妆容,发型也精致捯饬过,虚笼笼在头顶盘个髻。一身全黑毛衣配红黑格子半裙,脚上是马丁靴,某人冷不丁开口,“多的跟啊,快到我嘴巴。”温童噎语,随即抬头嗔他,“赵总很无聊,为什么这么计较没意义的差值?”他笑笑不声,趁着远近无人留心,用抬袖假装拂她头发上异物的动作,掩盖实则掌根揉她脑门,将将吃痛处的痕迹。不经意间,温童嗅到他袖口的木调香,心跳不由突突地,下意识鼻尖跟紧些,想要闻个够。有人才不让她如愿,蜷起示指在她鼻梁刮了一弧,顺带把她搡走。然后音量沉沉地,落到她额头,“小狗。”-赵家是顶守旧不过的底子,除非中国人的传统节日,否则所有舶来节庆,一概没资格被请进门。只不过人一老,就尤为地看重子孙福。这天清早起,赵安明没个停的电话狂轰聿然,三催四请,叫她同若愚一道回家跨年。“来嘛来嘛,你阿姨大清老早地就去买菜,都是重油重荤,没你们两个胃接济,我现在这身体哪里吃得消?”电话那头坚决不服软,聿然这头忙碌着行程对接,就姑且先应下。回头找若愚时又说,去可以,先把你舅耳根子哄软。若愚:“还用哄嘛?!他必然是不会去的!”聿然嫌他一根筋,“谁不晓得他不去啊,我是说你要哄哄他,今晚落单可别生闷气。要知道,有的人别扭情绪上头,从来不肯松嘴皮子的。”只一味地封锁在心底。于是,赵聿生中午就接到了若愚来电。线路拨通,他在同专聘事务所的会计私密查点蹊跷账目。销售部有几项进货和款项要么来处不清,要么去向不明。一番点收下来,那会计直感到咋舌,“这谁胆子这么肥啊,骑脖子上屙屎用公款揩屁股……”低头审视账单,赵聿生只轻淡一笑,“欲生于无度,邪生于无禁。没多少人能在巨额钱款和侥幸心理的化合反应下把关的。”说着,手机开始微微震动。他捞起来接通,首先发难对方,“跨年使你皮肉膨胀发痒是吧?刘妈说你玩十几个小时的游戏了,不要睡觉的,熬鹰呢!”若愚百毒不侵,“就算你想收拾我,也得等一九年了。因为,今晚我要和妈妈陪阿公跨年。”话是刻意这么说的,主要想看某人吃瘪。